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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泽的童年,便是从一个叫做罗慧的阴影中挣扎度过的。
作为章泽唯一的婶婶,罗慧的一生绝对没有辜负任何文学作品的艺术加工,也许对于小叔一家来说,她是个合格的妻子称职的母亲,但作为亲戚而言,罗慧却成了章泽一家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其实她是个相当有能力的女人,能屈能伸,果断刚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无视所有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能为她所用的人,几乎没有能抵御她糖衣炮弹的,即便将人利用干净丢弃不用,她也能做的圆滑好看,以便于在下一次用得上对方的时候不至于见面眼红。假如不是生于这个封闭的乡村狭隘了眼界,她能做到的绝不局限于上辈子章泽看到的那些,然而哪怕是那样艰苦的环境,上辈子直至章泽死前,她仍旧手握挟制章泽的利器,以有限的资源保证自己一家能活的风生水起。
章泽对她的恨不啻于对杜行止的,杜行止至少给了他虚妄的未来,可罗慧却一次又一次残酷地剥夺掉章泽全家的希望,章泽落到那样一个下场,罗慧和章泽的小叔在其中绝非没有半点责任。
一想到在他入狱之前,小婶手握章悌的待产证明以家人安危威胁自己做杜行止替罪羔羊时的嘴脸,章泽就控制不住鸡血上脑双眼发红,那霎时变得凶恶的视线竟然将气势汹汹进屋的罗慧硬生生压过一头。
“……”罗慧心中一跳,谨慎的打量了章泽一眼,见他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还以为自己刚才惊鸿一瞥时看到的表情只是错觉。
章父章母后脚赶了进来,章泽听到母亲用年轻了几个调的声音压低了嗓门恶狠狠地说话:“娃儿他还没醒你少来肮七八糟……”
章泽心都随着这些字眼在打飘,他将视线贪婪地胶着在自己母亲身上,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她已经被疲累的生活拖垮了身体,脊背佝偻满脸皱纹,连眼睛都比同龄人显得浑浊一些。而现在,她斑驳的花发还是乌黑的、遍布老人斑的皮肤还是健康的、畏缩的神情也并未爬上眉宇,这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章泽,他拥有大把的时间改变未来!
章泽的苏醒让章母愣了一下,片刻后她眼中的情绪被欣喜笼罩,越过罗慧扑到床前细细的抚摸章泽的脸,章母的声线因为激动显得颤抖:“……醒啦?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孩子已经睡了两天了,再不醒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章泽被她半抱在怀里,嗅到母亲身上熟悉温馨的味道,忍不住酸涩地闭上了眼睛,摇摇头。
别说章家父母,就连态度刻薄的罗慧也因他的摇头舒了口气。
章泽这次昏迷,就是被她儿子章宝林推到河里溺水导致的。孩子们常因为长辈们的恩怨另起矛盾,她一手促成了丈夫和大哥分家,还说服婆婆帮助自己一家包揽到了尽量多的财产,这使得章泽这孩子从小就对她没有好声气。章宝林不忿自家母亲受这种待遇,加上生的高大,从小就带领村子里其余的跟班儿孤立章泽和他姐姐,这次估计手下失了轻重,把人给推到水里了,自己也吓个半死,回家竹筒倒豆子都和她说了个清清楚楚。
罗慧当时就差点晕过去,一听儿子说他们丢下了还在河里的章泽自己跑回来,她立刻去打听章泽一家的消息,后来听到章泽被河边洗衣服的老太太联手救上了岸,她还松了口气,以为事情能就这样过去,没想到随后就传来章泽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消息,算上今天,章泽已经毫无知觉的昏迷了整整两天半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昏迷两天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最坏的可能就是救不过来就此长眠,稍好一些也许也会被高烧烧坏脑袋,罗慧不是那种只知道跪在蒲团上请求菩萨赐予生机的女人,在得知章泽父母开始联系派出所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坐不住了。
她的章宝林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作为独子,自然是受了万千宠爱长大的,罗慧无法承受儿子变成少年犯的可能,她能做的,就是为孩子洗清一切后患!
先是联系上所有当天和章宝林一起玩耍并目睹章泽落水的孩子家庭,用共犯同罪的可能说服了这些孩子的父母对此事保持缄默,然后找来所有的孩子串好口供,她马不停蹄的奔波了一整天,累的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按照心中排演好的剧本找到了大哥大嫂家的破庙房来。
在看到妯娌一家住的破烂房子的时候,她心中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这座房子的来历她再清楚不过,当初分家时,章家的二十亩地和两间瓦房几头牲口,她和婆婆把好关卡,只让大嫂一家带走了五亩地,那时大嫂一家人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就用一亩地换来了这座房子居住——早年被打砸抢后,这间寺庙被荒废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