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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缄出生的时候,就不知道什么是温暖。她被放在了长满了青苔的石阶上面,这里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门前,甚至都不是集市的门口,而是这样偏远幽深祭堂的阶梯上。
阿缄好像是从来都不会哭。这是祭司婆婆后来告诉她的,如果不是那年冬天正好的那一日祭司婆婆偶然间打开这封寂了许多时日的大门,那阿缄就已经被冻死在外面了。她不哭,没有任何声音,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谁又会注意到呢?
祭司婆婆好像也不知道阿缄的来历,或者说,她没有外出打探过。
现在这样的时代,巫女和祭司本身就是令人厌恶和恐惧的存在。婆婆不出门,都会让人唾弃和厌恶,那如果出门了,一定就如同那过街的老鼠,虽不至于说是人人喊打,但是处境也绝对称不上是体面。
阿缄很沉默,不知道是因为这姑娘先天的原因,还是这偌大的庭院里只有她跟祭司婆婆两人,话是分外的稀少。有时候,一天这祭堂都是没有一点儿的声音,那才像是真正的荒郊野岭,没有一点点的人烟的样子。
阿缄约莫十岁左右的时候,她原本以为的会这样一辈子的生活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给烧的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了。
这一天晚上,就跟平常是没有什么两样。吃过晚饭,阿缄就准备回屋休息了。
阿缄不是一个合格的巫女,虽然她天赋异禀,但是却是时常疏忽,完全不热衷于巫术这一门快要失传的“手艺”,就先是现在这样。
“阿缄,你又想溜了?”祭司婆婆有些无奈的声音在女子轻盈的步伐后响起。阿缄的脚步不由一顿。
穿着黑色的短襟小袄的就像是个道姑模样的阿缄不得不转过身,然后睁着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祭司婆婆。细微观察之下,还是能够看出来有这个年纪孩童的不谙世事的单纯。“婆婆,阿缄原本就不喜这些。再说,如今婆婆也知道,我们巫女被世人厌恶,那又何必替人勘测,反而伤害了自己呢?”自古以来,原本就没有什么知天命这么一说,一个凡人想要洞察天机,不折寿可能吗?想到这里,阿缄的嘴角处不由挂上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祭司婆婆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在从前,作为祭司,走到哪里不是受人的追捧?他们愿意为皇室效力,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视察天机的砝码,用自己的天赋,来庇佑整个王朝。可如今,时代在变化,人们再也不愿意相信曾经自己膜拜过的巫女和祭司,不再将她们当做是守护神,而是比如蛇蝎,更有甚者,把这世间的污水都尽数泼在了她们身上,将她们视为不详的征兆,俨然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他们或是他们的祖先是多么虔诚地匍匐在祭堂的门前,请求庇佑和天泽。
祭司婆婆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小姑娘,眉眼间在阿缄没有看见的时候落下了斑斑的阴影。“说不过你,恩,那行,你去吧。”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阿缄离开就好。
这一晚上,不是那么寻常。
阿缄离开后,曾经的这位大祭司,双腿盘拢,就像是入定了一半,静静闭着眼睛。不过,须臾之间,祭司婆婆就睁开了自己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那里面被世人常见的浑浊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清冽的厉光。
“你来了。”祭司婆婆的声音缓缓响起,可是,这分明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祭堂,不知道她现在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做什么。
“婆婆果然好耳力。”明明是没有外人的空间里,确确实实地传进来了一道一点都称不上是年轻的男音。
“婆婆?”祭司婆婆微微一笑,那面上的褶子看起来都变得鲜活可爱了。“大人还是不要折煞我了。今日大人来此处可是有什么事情?”祭司婆婆旁若无人地对着一团空气说着,不过,她身边却是是没有一个人。
折戟听闻这话,这才正色说:“今晚此地不宜久留,婆婆还是早早带着你那小徒弟离去的好。”
祭司婆婆看着空气中细微的波痕,听见耳边的劝说,神色间不由一凝,“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看吧,这世间的繁杂的事情你现在何必涉足,归隐于那山间岂不是好事,可你偏偏不听,一定要留在这红尘之中,到头来,你自己且看看得到了什么。”那男人的这话一说完,再次接着道:“你那小徒弟,明明是通灵的好料子,你又何必让这么一颗明珠蒙了尘。殊不知这世间的天道轮回,都是有定数的。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然,肉眼可见的一圈涟漪在空气中漫开,然后很快就归于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