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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老宅大院里种着一颗老树,一年四季常绿。无论春夏秋冬,老树的枝叶永远是绿色的,尤其是在冬天,那枝叶更是绿的喜人。老树有些年头了,根系发达枝干也很粗壮。徐倩娇曾听上官老太太提起过这颗树的由来。老树是上官扬的爷爷亲手栽种的,当年上官澈南迁落户b市后起初的生意并非一帆风顺,纺织业在北方的销路远不如在南方通达,因为市场前景小,上官澈也曾几番碰壁。在经济萧条时代里,上官澈经营的公司几乎面临倒闭的危险。他也曾一度颓废,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上官澈依然迎来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一次机缘巧合下,上官澈独自一人徘徊在院子里,走累了就席地而坐,身体靠在长满青苔的墙上。就是在这无意的瞬间,他看到墙角一株苍绿的小树苗。小树苗无依无靠,脉络纤细,它生长在无人理会且贫瘠的石缝里,即便是这样,它也不曾放弃过向上成长的权利。刚开始,上官澈并不以为意。直到多日后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有时候上官澈会觉得天气是随人的心情的。那时的他正经历着事业的瓶颈,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老天就这么来了一场暴风雨。第二天雨过天晴,上官澈步伐游移再次来到院子里,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这次他抬头惊奇的发现,原来那颗生长在石缝里的小树苗仍旧挺直腰杆骄傲的活着,而且这次看它似乎比前一次更加柔韧有活力。一场暴风雨的力量本该击落一株无依无靠的小树苗,但事实证明,理论有时也会出错。
人类跟自然从互相生存的那一刻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人身上有一种''代入感''人会把自然界中跟自己身上发生的相近或相似的事物联系起来。
上官澈发觉眼前的这株小草跟自己的遭遇何其相似!他也是无依无靠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独自打拼。就是这株幼小的新绿给他带来了希望,在经济萧条时期,上官澈调整策略重新出发,终于完成了一次次华丽的转身。
后来上官澈便把这株新绿从石缝中搬出来重新栽到大院里。小树苗也完成了生命的华丽转身,努力摄取养分一年比一年长得壮。上官澈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这株树苗给了他新的希望。他要一直把这颗树种下去,以此来告诫上官家后世子孙:无论遇到多困难的事情,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
经历三代,当初的小树苗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足以荫佑老宅。
窗外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老树的枝干在风雨中摇曳婆娑。冷风呼啸着飘打窗户,蕾丝印花棉布窗帘在风中肆虐,卷起骇浪惊涛,一切注定要在沉默中爆发。
室内床头开着一盏并不十分明亮的暖灯,真皮贵妇大床上,李季荷用羽绒被裹住自己的身体,睡相不安,噩梦不断。
梦境中时光回到了那天,她闭上眼睛不顾一切的朝蓝衣女子的方向驶去,肉体与机械的碰撞声划破天际,透过观后镜她看到女子的身体如羽毛般坠落,女子在最后一刻用仅存的意识看了她一眼,是那样的无辜而绝望。
''砰!''
终于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张雨曦,只有她死了她才能安全。
围观人群遮住了她的视线,接着她的世界被一片血红吞噬……
“啊!”
李季荷从噩梦中惊醒,半坐起身。额头上尽是虚汗。醒来之后,女人惊魂未定,床头上放着一杯白开水,是李季荷睡觉之前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忘喝了。
似是在暗夜中摸索的盲人一般,李季荷伸手探到水杯的位置,握紧,然后把它送到嘴边开启发抖的唇强迫自己喝了一大口。
等待的时间长了,那杯水已经从最初的热变温再变冰凉。从喉咙穿过时真真浇了李季荷一个透心的凉。卧室光线昏暗,她苍白的脸庞进入灯光中宛如黑森林中的巫师,空洞的目光中透着恐惧色。
窗外的风呼啸着,就那么突然的划过一丝闪电声,''霹雳啪啦''皓明的电光将老树错综复杂的阴投影在窗帘上,照进屋里,仿佛一只只鬼魅的手从李季荷头顶经过势要掐住她的脖子一般。
李季荷瞬间感觉到死亡在朝她逼近,“啊”的大叫一声,慌乱中甩开手中的杯子,水杯摔碎的同时,李季荷也将羽绒被胡乱的裹在身上缩到床头一角。她痛苦的用双手捂着耳朵抱着头,全身颤束,口中一遍遍呢喃:“不要找我,我错了,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你恩情,求你放过我!”
至今她都以为她撞死的那个女人是张雨曦。跟三年比起来,她更害怕这次的事故。三年前张雨曦在拱桥上意外坠海,当时除了她之外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什么。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的痕迹。她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秦若风,所以才能安然度过三年好时光。但这次不同了,事发地点是在十字路口交接处,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她那辆招摇的红色跑车撞了人之后,从人群中飞驰而去。怎不会让人心生疑?
十字路口有监控录像,万一有人追究,把它调出来看,拿自己现在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完了!
撞了人之后,李季荷把车开到郊外一片荒废的草地上,点燃了她的座驾。自从那日回来之后,李季荷便把她自己锁在子别墅的卧房里连续好几日都不曾出去过。她只怕那门一开,上官扬便会怒气冲冲的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逼问她为什么要杀死张雨曦。
除了今天晚上做恶梦之外,前几日她都梦见上官扬知道了真相要她给张雨曦偿命。李季荷将目光游移到门上,不断的摇头。突然间门真的被打开了。
“啊……”恐惧让李季荷瞪大了瞳孔,在门完全被打开的瞬间,李季荷蜷缩在床头,捂着脸,凄惨的吼着:“别过来,别过来!”
“少奶奶你怎么了,是我啊!”女佣见状急忙绕过床头来到李季荷面前抓住她的手臂不断的跟她说话。
半夜女佣收拾完客厅正准备回去休息,路过李季荷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叫喊声,和玻璃碎地的声音,在这深夜里,这两种声音交织着,尤为恐惧骇人。
女佣出于责任心才会过来关心李季荷。
听到有人在叫她,李季荷猛地抬起头,此时泪水已经帮她洗了脸。此间她眼睛里的攻击力十足。以往在这栋别墅里李季荷总是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出现在佣人的面前,这些年在上官家过着奢侈的生活,她的思想也被同化。按照李季荷定的那套规矩,尊卑有别,下人就是下人,永远别指望着动心机,试图接近这个家的主人往上爬,只要她李季荷还在这个家一天这样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
所以当好心的女佣过来关心她的时候,李季荷却是以为这个佣人用心不轨,如今又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日后这女人要是以此为把柄要挟她,那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虽然此刻李季荷依旧狼狈,但她本能的那股阴狠气息已经窜出胸腔:“你刚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女主人恐怖,佣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目光闪烁,怯怯的低下头。
“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李季荷不允许佣人逃避她的眼神,伸出手捏紧了那女佣的下巴怒吼。
仰视,女人阴狠的目光逼近无辜的女佣人,下巴被捏的生疼,佣人的双眸在惊吓中升起水雾,呼吸困难,却被李季荷逼迫着发声:“我听到少奶奶大叫一声,然后又是水杯碎了的声音不放心所以才进来的。”
只是没想到李季荷听完后,眼眸大瞪,一句:“什么!”之后,扬起手硬生生的甩了女佣一巴掌。
那一巴掌很重,女佣的长发被打散,连她本人也受不住力道直接从床畔摔了下来。这还不算,李季荷掀开身上的被子也从床上下来,揪着女佣的头发就往外拖。半晌,在女佣的求饶之中李季荷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松了手,指尖却还缠绕着女佣几根断落的头发,李季荷居高临下用一种轻佻的眼神看着她,警告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要是敢跟外人多透露一个字,我立马拔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是!是!”女佣急忙从地板上起身跪在李季荷面前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得到她的宽恕。
这女佣是最近刚被调来子宅这边伺候的,先前她就已经听曾在这里工作的人说过,这个少奶奶性子暴戾,凡事都要顺着她的意愿来,只要有一件不合她心意了,那那个伺候她的人必定遭殃。据说子宅这边的佣人已经换了一批有一批。她若不是家中实在困难,上官家给的佣金又高怎会接下这份活,羊入虎口,每天活在这样的主人手下,活生生的等着被蹂躏。
早前听说豪门深似海,豪门里的人更是个个如狼似虎,但他们却也有那份能耐,用钱控制着普通人的一生。今儿个她亲眼见到李季荷残忍暴戾的一面,她明白要还想在这个家里平安无事的度过每一天就必须守口如瓶,当个活哑巴。
一夜暴风雨迎来第二天阳光明媚。
天气还是很冷,尹凝络裹着羽绒服出门,红木大门轻闭,转身的瞬间不期遇到君凌。她刹那惊愕,而后又迅速恢复正常、敛了情绪。实话说这是她所意想不到的。清冽的早餐,有男子一袭黑色西装,裹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修长的身影倚在车头,几乎在瞬间,他也看到了她。
阳光撒向大地,在她与他之间投下了一圈光的影。
她眼里,隔着不远的距离,看他眉目清秀,眸光且深且温柔,脸部轮廓在阳光下趁着刚的美。里面的西装泄露了他本来的行踪,想来他这副打扮必定是刚从某个商业会议上出来。
寒冬里,她把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长发披肩,一露光洁的额头,那双清澈的眼不需要探求便可知道情绪。对望,阳光那头女子素颜美好。
是天气的缘故,他的呼吸带着白色的雾气,耳朵周围也布满了圈圈红晕。应是等的有一会儿了。四目相对,她太过平静,但他的眼里却有着诸多的情绪,比如多日不见,那些原本被他按下去的蠢蠢欲动的思念,此刻找到了源头,穿过他的身体直奔她去。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悄悄握紧,有时候她会怪自己太过简单了,出门遇到他,她早已想到也许下一秒对他的感情会在这冬日初晨的阳光中升华、发酵。面对他,她早有预谋。心理学上说感情上那些看不到的非实际性的变化会通过肢体表现出来,骗不得人的。所以她早早的就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而面部表情尽量保持平静。如果实在坚持不下来她就会告诉自己:“尹凝络,你现在失忆了,不认识这个男人。”对的,以她现在的情况,在没有想清楚之前,她不会与他相认!
阳光会捕捉她的视线,把她带到二楼某间窗户的位置。此刻张雨辰正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俩,许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回头,兄妹两的视线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撞上了,张雨辰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尴尬着,再也没有立场去偷窥楼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