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话 蝉蜕 之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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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憎恨的力量到底有何等强大,恰如彼时年少如我,亦无法揣测对手何等阴诡与狡诈。

不知自何时开始,我们的敌人,常人与异能者的敌人们,他们渐渐不再是古籍与档案所记载的那般模样。他们不再鲁莽,不再冲动,甚至不再上阵屠戮,与我们兵刃相见。他们只是隐藏于暗地,以诡谲探测人心,将那愤怒、悲伤、渴求、无助与绝望的罅隙扩大成足以吞噬万人的深渊——彼处深不可测。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暗箭才是他们至为擅长之事,才是他们从被人类记载的第一天便深具的本性。无论如何,战争从未止息,但一直在改变着……”

——摘自《巫者.千良手记》

楼宇的消防梯盘旋而上,仿佛永无尽头,弥漫着久未使用的尘土气息。每走完一层,就要推开下一层沉重的防火门,稍有疏失,关闭的门扉便会发出轰隆的巨响,回荡在了无人迹的楼道,久久不散。

一直低头行走的男子回头看了看身后微微喘息的女子,从六楼开始,现在是第十五层,他也有些累了,更何况是一向柔弱的妻。爬楼梯也是妻子的主意,她说不想让人看到他们红肿的眼睛。他开口了,“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你又在犹豫?”一脸疲态的女子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她嗓音嘶哑,仿佛哭喊了太久,现在像是生锈的钝刀摩擦着铁片,“你看一看,你看一看啊!”

女子开始抽泣,指着手边的一处栏杆,那钢铁铸成的硬物陡然间变得柔软,在密闭的楼道中扭动着腰肢。

“不,不,停下,停下,求求你,别做了!”男子低声地哀求着,仿佛女子要用烧红的烙铁施以折磨。

栏杆的变化并没停下,渐渐化作孩子般大小的人形,神态、相貌、衣着无不惟妙惟肖。那孩子扎着马尾,带着金龟子模样的发饰,穿着鹅黄的裙子,裙摆层层叠叠像是一个小公主。

她开口了,“爸爸,妈妈,我好看吗?今天我要在幼儿园表演节目呢!”

“不,不!”男子泣不成声,用手遮住眼睛,不敢去看眼前女儿的幻象。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女子大口呼吸着,将泪水逼回眼眶,“我的囡囡,我的囡囡啊!全是因为那个畜生!”

女子又挥了一下手,孩子哭喊着倒在地上,身上全是狰狞的咬痕和抓痕,像是被野兽撕咬着惨死。

“够了!够了!”男子低声怒喝着,抹了一把脸,眼睛红得仿佛是在充血,“我们走!”

女子沉默地跟在丈夫身后,一步步踏上那仿佛永无止尽的楼梯。他们身后,楼道空无一物,钢铁的栏杆静默不语,依旧是那毫不起眼的模样。

白底黑字的数字像是流动的胶片,一路更迭。男子向身后的妻伸出手,“来,最后半层,我们到了。”两只雪白的手套,紧握在一起。

“对,到了!三十,我一直记得!”女子狠狠地咬着下唇,抑制着发抖的身体。

他们推开分外沉重的防火门,轻轻掩上,巨大的门扉一丝声响都没有。男子看了一眼楼道的天花板,摄像头的红点依据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这位兢兢业业的守卫却丝毫没有阻拦二人的脚步。

富丽的楼道装饰着拼色大理石和金色浮雕,尽头便是巨大的雕花铁门,指纹识别、摄像机、对讲一应俱全,在黑暗中闪烁着暗红色的眼瞳,像是熬了几个通宵的赌徒。

女子抚摸着巨大的铁门,攥着一处凸起的花纹,铁门消失了,门内的奢华景色一览无遗。

从这一层开始,便是高高在上的空中庭院户型,也是当年开发商宣传的亮点,在高楼之上的花园俯瞰整座城市,简直像是君临天下。

宽敞的庭院内,布置着花圃、秋千、摇椅、水榭,院子的一角躺着巨大的黑色藏獒,发出响亮的鼾声。房子的墙壁也接着消失了。

宽大主卧内,男女主人都还没睡,在柔和的光线中低声交谈着,另一间卧房已经陷入夜色,一个结实的少年正在酣睡。

无论是谁,都没发现守护他们的宅邸通透仿佛玻璃,门外的窥视者如此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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