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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岚轻哼一声:“难怪你自小跟着那人跑,果真不是个吃素的,这次却是我瞧走了眼……”又忍不住疏懒了神色。“上次你张罗着要去治水,还不是让他给拦下了?我瞧着这次也未必能去的成,你还是先问过他再说,莫让我白白操心了。”
令贺岚承认自己走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知楚凤歌都对贺岚说了些什么。
卫鹤鸣只嬉笑道:“他那头我自有办法,你且应了我,待我递了折子,你便寻人将我撺掇到这地界去。”
贺岚无奈道:“你定了是这地方了?”
卫鹤鸣点了点头,神色倒多了几分认真:“我自认虽无谢安房相之能,却也算得上有几分才学。来时我曾瞧见那边的百姓大量迁徙,若不是日子难过,又何至于背井离乡?左右我如今搁在京城也不过是平白度日,蹉跎时光罢了。至少过去让他们好过几分,纵是山穷水恶,有个能让他们好过些的父母官也是好的。”
贺岚听他说这话,难得没了睡意,神色颇为认真:“你知道我为何愿意同结交?”
卫鹤鸣笑着道:“我只知道,听你这开场白定是想夸我了。”
贺岚揉了他头发一把,低声道:“这次你说对了,我等世家高居庙堂,个个说着些忧国忧民、花团锦簇的话,说好听了是高屋建瓴,不好听了却是不食人间烟火。寒门虽见识过,只是做了官后仍不被富贵迷眼的少,真能做事的更少。心系天下,在多少人口中不过是一句空话,是谋求富贵名声的途径罢了。”
若是没见过饿殍遍野的惨状,那读再多的朱门酒肉臭,也想不到路有冻死骨。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你这样很好。”贺岚低声道。
卫鹤鸣连连摇头:“枉我听了你这许多牢骚,最终却只夸我一句很好。”
贺岚目光澄明:“这点我不如你。”
卫鹤鸣得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贺岚笑着叹息。
他羡慕卫鹤鸣,却做不得卫鹤鸣。卫鹤鸣虽也是清流世家出身,可情况着实有些特殊。贺家偌大的牵连脉络,他这个继承人又哪里能抛去了这许多,去荒郊野岭去躬行实践?
他虽病弱,贺之一字却是融在了他的骨血里,世家是他的荣光,亦是他的桎梏。
是以他才将骄矜狂放统统藏起,收了那些嫉世愤俗的心思,藏了那些书画诗词,端端正正地捧着经史子集,学着权谋博弈,老老实实地做那个中正平和,品德高尚的贺家继承人。
他羡慕卫鹤鸣,钦佩卫鹤鸣,却无论如何都成不了卫鹤鸣。
因为他是贺岚。
贺岚笑过了,便轻声说:“你若想去,便去吧,只是这条路是你选的,终归要比旁人难些的。”
卫鹤鸣浅笑着应声,双眼却异常澄明。
这世上为官之道有千千万万,他想走的那条路子,或许要比别人难些、险些,却也不过如此,总有些东西,值得他在这条路上走到黑的。
无论是为了某个人,或是某些人,抑或是为了他自己的初心。
卫鹤鸣将外放地点选在岭北附近一则是因为毗邻北胡最为动荡,二确实因为离岭北距离不远。楚凤歌算算年纪,也该到了回自己封地的时候,他若外放,两人联系倒还方便许多,想来楚凤歌也不会因此不豫。
他是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当地风土人情都找人了解过了,甚至令础润去买了不少药材预备着,包裹都打的差不多了,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没想到这东风却来不得了。
世事总是难如人所愿,几日后传来的消息便打破了他的一切计划。
皇帝在围猎时遇了刺客,好在只受了些轻伤,只是伤最重的却是身为储君的楚鸿,至今卧榻昏迷不醒,太医轮着换了几拨,连宫外的郎中都去了好几个,仍没传出一星半点的好消息。
皇帝大为震怒,下令封锁京城,着刑部彻查,定要将这批刺客连根拔起。
此时再提此事显然不合时宜,卫鹤鸣只得将折子收在了家中,将打好的包裹又一一归位,整了整自己理应位列末席的官袍上朝去。
只是刺杀一事,卫鹤鸣直觉并没有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