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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缱绻看了眼腕表。
17点整。
孩子们在大棚里叽叽喳喳,配着疾风骤雨让人心底有些无端的暴躁。
小房子木窗上停了两只羽毛全被淋湿的鸦雀。
它们脑袋转来转去,缩在边缘,似乎见屋内人没有动作,便放心的低头嘬肚皮,又抖了抖羽毛上的雨水。
周缱绻听村长说过,他们村子盘踞在山脚下,周围都是山,平地全被开垦拿来种庄稼,就留了几条小道供行路,孩子们打小习惯在山里玩耍,对危机非常敏感。
确实是很敏感,当时孩子们若相继下山可能并不会遭遇危险,只是他们这帮人年纪长些,自然希望稳妥为重。毕竟滞留在山上过夜没什么,万一遭遇危险便是得不偿失。
又等了半刻钟,门外终于传来一阵零碎的话语。
周缱绻听出秦鹏的声音,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孩子们都缩在一起取暖玩闹,秦鹏和几个男生眉色紧绷,低语着什么,眼眸皆期盼的望向黑漆漆的雨夜。
看起来人是还没找着。
她面无表情站在门前,犹豫了几秒上前,淡淡问,“澹台垣呢?”
没人搭理。
秦鹏看了她一眼,转而别开目光。
其中一个男生眸露不忍的小声回道,“他和小邱估计还在外头找着。”
“休息十分钟咱们再出去,都先去喝点热水暖暖身子。”秦鹏忽的转头冲几个男生道,语罢,一马当先就要回屋。
“等下。”周缱绻喊住他,转头见秦思芮不知不觉也走了出来,她抿唇,忍耐着道,“我们待会一起跟着出去找赵熏。”
秦鹏顿了片刻,提脚往前走,疾行几步后却戛然停下,似乎终究还是忍不住,他掉头瞪着她们俩,胸脯起伏道,“你们俩能别再惹事了么?安安静静待着,雨下的这么急,若山体滑坡泥石流,我们是去找赵熏还是先救你们?”
“我们惹什么事了?”
秦思芮见他语气不善目光透着凶狠,旋即大步上前走到周缱绻身旁。
她个头高,一本正经起来气势冷冽,“秦鹏,逞英雄替天行道还轮不到你这种心盲者。”
孩子们玩闹声顿时小了下来,有些莫名的看向这里。
愈发衬得雨点铿锵急促。
连棚内都有好几处在漏雨,“咔哒咔哒”慢悠悠的滴着。
秦鹏本想压抑住,奈何人都有感性压倒理性的时刻,他们几个男生在山里找人找到现在都音讯全无,身疲力竭心惊胆战,哪有心思跟她们两个女孩周旋。
再者,赵熏这个小姑娘平日胆胆怯怯的,内向得很,不惹事又安静,怎么招她们嫌弃了?又听秦思芮讽刺他睁眼瞎,秦鹏气极道,“争风吃醋的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人赵熏压根就对澹台垣没想法,她都跟澹台垣说了,只是感激他平日在学习上的帮助,澹台垣还不就因为你们两刻意避着她,咱们一群没多少人,你们几个平日对她不理不睬大家都看不出来么?这能让她心里好过么?”
倏地轻笑一声。
周缱绻已经完全不知可以说什么了。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虽心里膈应赵熏这个人,但平日怎么冷着她了?难道明面上就有对她有冷嘲热讽?或者她过来搭话时有当做闻所未闻?
秦思芮和她还真就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
她无语,秦思芮自然更是如此。
“张口闭嘴女人女人的,我看你一个男的脑袋没比女人灵活。”大概懒得再争论什么,秦思芮瞟了眼有点不知所措的孩子们,她压低声音道,“一起去找赵熏,回来当面对质,想到被一群瞎子指手画脚,我就恶心。”
“说了你们老老实实呆着。”秦鹏忽的握紧拳头,吼道,“听不懂人话?还是巴不得找不着她人了?”
“秦鹏,你再说一句试试。”
“不是你们有歪心思,她能跑出去找已经回村的石头么?”
“呵,那是不是当时出去找二狗的是我,赵熏就是恶意在捉弄我?”
“行了,你们别吵。”
……
周缱绻站在草棚边缘,雨水斜唰唰打进来,淋湿了大半边身子。
耳畔几乎要爆炸。
秦思芮从没这么不顾形象过,她这人里子骄傲得很,若不是触及底线,绝对不会这般声嘶力竭。
她和秦鹏的对峙,以及周边男生女生们的劝导,还有孩子们搞不清状况的小声低语。
周缱绻摇了摇头,觉得昏昏沉沉的。
她不来就好了。
让赵熏跟着澹台垣又能出什么事?
她心底大抵是信任他的,所以为什么又把秦思芮也牵扯进来?
“你们在吵什么?”
雨帘中,霍然传来一道低沉愠怒的疑问。
周缱绻没反应。
倒是澹台垣很快走进来,把她人往内揽,声音里透着浓烈的不耐,“赵熏没找着,你们要在这里吵吵嚷嚷一夜?”
他身后跟着小邱。
两人也是空手而归,没找着人。
“山那么大,往丛林里钻进去方向感都没了,我们真是找了很久都没收获。”站在秦鹏边上的男生无奈摊手道。
他方才是最先站出来劝导秦鹏的人,眼下几人余气未消,他只好抛了个眼色给澹台垣。反正这事儿,压根扯不清,倒是赵熏没找着,一堆人在这里争,所以到底是人重要还是争出个输赢更重要?
低眉看了眼怔怔然的周缱绻,又见秦思芮双眉倒竖,仿佛轻轻一戳就要跳起来奋战,澹台垣闭了闭眼,太阳穴生疼。
下午找赵熏那会儿,他就听了所谓的事情经过。
他好好的转告了消息,这一环没错,秦思芮那一环定也出不了错。
只是——
秦鹏见澹台垣回来,愈加没好气,他现在看这几人都不顺眼,好好的一次公益支教活动闹成如此地步,他觉得胸腔里都是怒火,“澹台垣,你能好好看着这两人么?事情这么紧急却拉着我们耽误时间,要人有个万一谁负责?还有你当时把话带到了临时驻地,赵熏跟我擦身而过时清清楚楚说要去找石头,那不是秦思芮传话……”
“是我没说清楚。”澹台垣蹙眉不看他,冷冷道,“情势繁乱,秦思芮当时忙着清点孩子,我急急说了句转身便走,所以是我的问题。”
“我听清了。”
“她听清了。”
下一秒,两句话同时响起。
周缱绻看了秦思芮一眼,她转头盯着澹台垣,“现在情形是不乐观,你们要么立即冲出去找人,要么先把话说清楚。听见了就是听见了,说了就是说了,是赵熏没听清还是怎么样不关我们事,你别在这捣乱……”
她陡然的大声让气氛顿时静了一刹。
“你先别生气,找着人再说这个问题。”澹台垣转身拽住她手腕,深感无力的定定看着她,声音极轻,透着疲乏,“你好好想,万一她出了事真相还重不重要?我们先去找人,你乖乖呆着这等我。”
他转瞬松开她手,和大家商量,两两一队,拿着手电冲进雨帘。
周缱绻低头盯着地面。
她承认澹台垣说的没错,虽然她希望赵熏好好的,可万一她出了事,没有人关心经过了,他们已经认定了结果,弱者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同情,他们心中的天平早偏向了赵熏。
可她讨厌极了澹台垣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