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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骥摇了摇头:“我害怕他能够猜得出来。”
他很担心。
“那又如何。”李良辰十分冷淡的反问了一句。
“啊?”李良骥愣了愣。
“就算是楚风看出来了、戳破了,那又如何。”李良辰冷傲一笑,微微侧首,衣裙猎猎,“这世间临仿千千万万,从古至今,真迹到底还有多少,谁能说得清。我李家的所作所为。他楚风就算是想管,真的管得了么。”
说罢,李良辰只留下一点似有似无的笑声,而后,便飘然走入了眼前的一片雨夜之中。
冰冷的雨,黑暗的夜,就算是有回廊的层层叠叠,该被浇湿的还是会被浇湿,就像是自己选择的路,不论如何。总有一些风雨在那里,永远脱离不开。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样的洒脱。自己是没有的。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
阿姐是有胆量的人。真正的胆量,几乎是一种睥睨天下的味道蕴藏在其中的,虽然别人不知道,但她所承担的东西,她肩上的重担,他作为弟弟。全都清楚,全都知道。
阿姐的确是个不平凡的人,几乎是个无所畏惧的人。
李良骥心想,这临仿之事从南北朝就开始兴盛延绵,可真正做的自家阿姐这样张狂嚣张的,恐怕也只此一例了……
……
……
其实李良辰的说法并没有错。
虽然乍看起来狂狷了些,傲慢了些,可真正落到实际上的情况时,却又是分之百的正确。
因为大家面对着《秋江鱼艇图》这幅假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办法,真正的束手无策。
没有人知道这幅画的造假者到底是谁,是不是李良辰。而且,退一步去说,就算是李良辰承认了这幅画是她做的,那又能如何呢?
她并没有说这幅画是真正的《秋江鱼艇图》,是你们这些人非要如此认为的,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再退一步去讲,就算是有人不费成本的顺着这条线去缕,弄清楚了整个李家的脉络,从临仿开始,一直到销售的结束,所有线条上的人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弄得明明白白。那么,之后呢?
告官?不好意思,《宋律》上并没有明令禁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就算是真的有,恐怕也很少会有官府官员去查核这种民事的纠纷。毕竟这本身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除非是弄成了什么倾国倾城的大案要案,否则不会有人真正去管的。
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书画这种东西,尤其是名家书画,本身就被归类为古董的范畴。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买卖古董没有什么只卖真货的说法。这就像是在四九城的潘家园挑货一般,你要是从一堆破铜烂铁中找寻到一件值钱的玩意儿,花低价买了,这是你的本事。若是有人说手里拿的是南北朝时期流传下来的折扇,你不知道南北朝时折扇根本就没诞生,于是掏钱买了,这叫做打了眼,却不能说对方是骗子。
行有行规。而这个,就是古董行业里的行规。偏生书画也算是在这个规矩体系之中的,只不过,说实话,现在楚风所身处的这个年代里,作假的人大多还都是藏着掖着的,大部分觉得这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行业,于是自动自觉地把自己摆在了低人一等的位置上,不像后来的人们,做任何假的东西都做的义正言辞了。
“李家临仿的能力,真的到了这样以假乱真的地步。实在是……”
范阳明一脸的疲惫,他面对着这幅假的《秋江鱼艇图》,想要找到一个形容词来,一时半刻的却又想不出了。
假画的事件就在范家主事人这样一句感慨之中画上了句号,没有什么真正好的解决办法,范家人的道德感又不允许他们将此画当作真迹卖出去,事情就这样走到了死胡同。
楚风次日与黄掌柜一起在书画行等着那个卖家,说了几句有关李家的事情。那卖家打量了楚风几眼,仔细的想了想,也算是卖楚风一个面子,拱手道:“楚郎君的大名,我在杭州城是听过的。其实来的时候我们东家已经吩咐过,最好不要来挣范家的钱。而且,不管怎么说,范李两家也差点成了亲家不是。虽然没有这个缘分,但情分仍旧是摆在这里的。既然是楚郎君出门,那咱们自然是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来东京城之前的确是绕着范家走的,没成想最后这桩生意还是撞在了范家的头上……”
“这是为什么?”楚风不解,问了一句。
那人嘿笑两声,看了黄掌柜一眼。
黄掌柜闻言老脸就是一红,尴尬道:“我去城东那家子谈生意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在那头卖画……说起来,这事情的确是怪我。当时我偷偷的瞧见了一个角儿,就觉得这画必然有来头,偷偷的拽了他出来,截断了别人的生意才换来的。哎!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结果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般原因,楚风听了,不禁失笑。
“这事情我本来就在犹疑,只是黄掌柜出的价钱的确是很不多的,在下也未曾想过会被人看透,这才答应了下来。还以为楚郎君这些日子忙着画院入职的事情,没工夫管这些的,结果还是撞到了楚郎君手里……您既然出了面,在下若是不给面子的话,我们东家怕是会发火的。这样罢,钱我都还回来,画我也拿走。只是这个风声……”
“您请放心!绝对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这一点,我敢保证!”黄掌柜认真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