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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绿梅簌簌作响,落了他们满头。
丹薄媚望着宁寂发上的花,想要伸手去拂落,但又很怕他躲开,或说一句“不必了”。
她知道他一直在让宫梨活过来,也知道自己跗骨的仰慕将永没有回应。
她想:她不能再继续靠近他,他是宁氏的人,而宁氏是她的敌人。将来她若有机会,势必要为丹氏讨回公道。到那时,他又会怎样对她?他应该恨不得当初没有救过她、没有帮过她,没有认识她。
可是她又想,他那时还多小啊,灭丹氏,是上一辈的事,与他无关。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氏族参与了此事,不然怎会知道她的身份还要救她?
可是他毕竟是宁氏的人。
与宁氏比起来,她算什么?到了争锋相对时,他们终究只是敌人,连朋友也不可以。
现在斩断如此隐秘的情愫,于谁都是好事。
她应该立刻下山,把他抛到脑后。
她根本不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人,她要做的事,容不下这段情。
丹薄媚狠了狠心,回神却见到崔采衣已伸手去拿下他发间的绿梅。宁寂微微偏了偏头,见崔采衣手指悬在半空,神情尴尬,停了停,又不再抗拒,道:“有劳了。”
崔采衣莞尔一笑,一一将花放在手心,道:“不客气,其实它们落在你头上,很美。”
宁寂礼貌地点一点头,不再多言。
丹薄媚浑身一僵,才知道,她的思想可以在脑海中承受“肝胆压柔肠”的刻骨之痛,然而她睁开眼,却仍怕见到一粒风沙吹进她的眼瞳。
崔采衣的美貌与言行,不是一粒风沙,是淬了毒的钝刀。
没有锋利的刀刃一次割破肌肤,却能在留下伤痕的同时,将致命的痛苦一次又一次渗透全身。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
丹薄媚起身下山,经过宁寂的背后时,她轻声道:“我走了。”
“好,是该走的时候。”宁寂也起身,对王诗境与崔采衣点头示意,平静地跟在她身后,道,“我送你。”
丹薄媚回头看看他,也不说话,也没拒绝,只管往前走。
王诗境若有所思,突然道:“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丹薄媚止步道:“你不是天机绝脉传人么?你算一算,便知道了。”
王诗境抖落再次披了满怀的梅花,道:“我只算天下大势,不算个人缘起缘灭。”
“我看,是你学艺不精吧?”
“也许。”王诗境不在意地俯视山下,“师父曾说,倘若一个人把未来算尽了,那也活得太无趣了些。”
丹薄媚闻言双手一紧,冷笑道:“是,他是用不着把未来算尽。他只要随随便便一个预言,就可以夺走我全族性命,看我们在红尘中苦苦挣扎,多有趣啊!是么?”
“你不是还活着?何来族灭?”
王诗境眸色一深,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身份,神态也为之微有异样。顿了顿,又难得解释道,“师父的预言,几乎不错。”
丹薄媚却嗤笑道:“可是如果他没有说出那个预言,我们不会族灭,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其说他是预言者,倒不如说他是制造一切的凶手。”
王诗境道:“到底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没人说得清。但因果轮转,斗转星移,都已注定好了。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过是顺应天命的一粒棋子。况且,早在十年前,师父便因此为人所杀。师叔半年前命丧微尘宫主手中,也是因为你。但他们此前,都早已预料到了有此一劫,却不躲不避。若说你觉得无辜,愤愤不平,我师父与师叔也不过只做了身为天机绝脉人应做的事,无端端为人所害,我又该如何对你?”
丹薄媚定定地看了王诗境一会儿,心中不免觉得他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尽管这个预言是一个□□,掀开了大混战的开端。
但是如果四国七族没有恶意,再多十个预言,又能怎样?
究其根本,一切外物都是虚妄,唯有本心是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