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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说了什么?记忆有点模糊,不大记得,只约莫记得自己表达了对魂飞魄散四字的执念。
是啊,魂飞魄散,那时候的她不敢讲,其实她伤心的是,她觉得自己太过卑微,身体里不配流淌着神君的那一滴血,可若是还给了神君,她只怕也会魂飞魄散吧?一面是不想给神君丢脸,神君是众神心目中的偶像,神君应该是最完美,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所以说,众神女们前几天冷嘲热讽说了她一通,连她自己也觉得那些话是对的。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不再拖累神君的打算,可一面她却总想贪心的再多看神君、多思神君几日,毕竟她怕把那滴血还回去后,自己会被打回原形,做回那个没有意识且生长周期很短暂的浮萍。
于是她越发的忧郁。
神君座下那只守门的大麒麟,往日里待她也特别好,见她整日忧心忡忡的,又不知该怎么劝解这个想法总是好奇怪的丫头,便想出个主意,抢了附近常躲在神君殿外那花园处神女们,日日捧看着傻笑的小册子,红着脸*地塞给了她,只说叫她看。
没想到她一看,便爱不释手,便想着在最后几日里多过过瘾,央了除神君外唯一待她好的大麒麟,再去弄几册来。
于是才有了那夺人之物,却不检查,抱来给她的漏网之鱼。
往常看得都是有情人在一起,今日瞧得却是如此虐心虐情,她悲戚的想着,这可不就是自己的缩影了?
她越想越怕,怕自己真的会像画本里写的那样,不是再也见不到面,而是连那份念想也会烟消云散去,她舍不得神君,那比要她舍了命还叫痛百倍,想着想着,便哭了起来。
神君宠她,在众神看来她当不得这份殊荣,可还是架不过她的神君愿意待她好。知她心伤的理由,便与她说了之前那番话,告诉她真正的天道不会那么残忍,也许因为神君的眼中唯有正道才是真正该追求的东西,即便是安慰,抛出的诱饵也是用着什么成仙,什么回归来点缀,也许,那时候的神君看她该是很无奈的吧?无奈她继承了自己的血统,却满脑子只在意男情女爱的小节。
那时候的神君应该不会知晓,他放在身边那般悉心养成的下神,终有一日会因那些个他从不放在心底的小节,将他害的神不神、魔不魔,连不死真神的资格都被剥离,沦落到迷失于虚影的尘埃结局!
仔细追究起来,便是当初那本浓情蜜意的小话本,赋予了她最初痴心妄想吧?一切从幻想着自己是这个她,而神君则是那个他,开始…
假若那年、那时,浮萍不曾看过话本,神君也不曾告诉她有个虚影界,无论她的故事会怎么书写,神君一定还是高高在上受众神追捧的神君,不会经历那么多窝心戳刀子的不得已,更不会被众神驱逐,永远不会应了从那么高的地方狠狠摔下来的结局。
…
搭在红袍上的手指微微一颤,她忽然觉得自己手指上隐隐散发着的血腥煞气,是从未有过的厌恶,下意识地,她将那红袍往身上一披,遮掩了那股子煞气,等她反应过来时,又觉得自己可笑,竟也学会自欺欺人那一套了。
…
这一日,她着那袭大红袍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静静地观察着不远处斗做一团的两方势力,一方是道修为首,一方则是剑修主打。
道修这头六人三兽,都是男修,其中有一人的手法明显与另五人不同,师出不似同门。而剑修这方共三人,其中两人为女修,基本除了被保护都是挨打的份,连出手机会都无,身上也未曾佩剑,一时倒也瞧不出是主修什么派系的。
瞳孔微微一缩,她心想:这剑修的境界在这群人中是最高的,夺此人造化自然是效果最好的。反观对面五人,道行相较低许多,拿捏起来更是轻松,堆一起也能凑出这点效果来的。至于那两女修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就这样,她静静地观察着,似在判断这一波人中到底有没有值得她出手的‘猎物’一般,站了好一会,待到那剑修中了暗箭圈套险些败下阵时,追剿而来的对手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器拍飞,一直有外人在观战竟无人察觉!
五人见先机已失,而剑修则受了重伤也不易再缠斗耗下去,皆默契的停止了对殴,四下望去试图确定藏于暗处的人不是来与自己为敌的。
找了半天,还是剑修先发现了那一株开的艳红的桃花树上静静地站立着一个红衣女人!
女人带着一顶红纱斗笠,可以说是从头到脚清一色的大红,艳红至此,不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修士,倒有些像是妖精们的作派,着实太鲜艳了些!最可怕的是,那般鲜明的颜色就那么明晃晃的站在那里,竟叫众人望了多遍都好似睁眼瞎般看不见,道行定比他们在座的人都高处许多来!
剑修几步上前,将拳一抱,就这么立于树下,与树上的红衣正襟一礼,道:“小子洛图,上行宫姜泽道君第十一位亲传弟子,方才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红纱下那一只綴有血红妖娆的泪痣之眼微微眯了眯,就在他走近的瞬间,泪痣便燃了起来,她本是无心之举,原本打算抽手离开再寻目标,却见这剑修吃了大亏险见要丢了命,便顺手多管了个闲事,谁知道这剑修竟然能破了她的狐媚幻术,瞧见了她!
更没想到,剑修走近之时,竟叫她知道,他是神君!
“你可以带着那两个女修走了,那五人我会替你留下。”
“前辈与洛图有恩,洛图莫敢不从,只是他五人与前辈无怨无仇,不如同领前辈的恩惠,一并放去?”剑修表面虽沉着,那只捏握宝剑的手却出卖了他面上的云淡风轻,宝剑好似是什么极阳的质地打造,哪怕有桃花妖的袍子隔绝着浓浓的煞气,却叫那灵气的剑翁鸣不已,似是跃跃欲出,将要与天敌对打几多回合一般,这是一把罕有的宝剑!
十四自然也瞧出来了,她是个老人精,当下就明了这一世的神君嘴上虽客套,可下意识已经将她当作天敌防备了。所以哪怕是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对手,他也受不了眼睁睁将人往火坑里推的行径。
十四笑了,笑得苦涩。
这一世,您终于做了一个以正道苍生为己任的真修士了么?
那头再言:“前辈是大能之士,定不会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
听着他那慷慨激昂的句子,望着他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叫她有了一瞬的恍惚:
这一切当真是缘分使然吗?
她与神君就像是一副磁铁,总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下意识的,抚上那颗妖濯且滚烫的泪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心间,那是在问这滴血泣的泪滴:是因为你的执念吗?在神君神魂俱碎之前,先一步把你的执迷不悟深深的在神君神魂上烙去了属于你的气息,从而才能让我无意识的被那气息吸引,转而找到他…是因为这样吗?
她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那里头隐隐渗着连自己都不懂的苦涩:“且放心,我既出手救你,自当救人救到底,你与二女先行离去,我答应你,不会伤了这五个小朋友。不将你们分开,一会再打起来,你却该用什么来保护那二人?且去吧,我说到做到。”
洛图没有立即回应,只沉默了片刻,再看了那被无形之力拘着无法动弹满是惶恐神色的五人,方才带离了两女。离去时那眼神若说有六分愿意试图相信十四的许诺,便还留有三分的将疑,独剩最后一分的理智决定了他明哲保身的关键。
却永远不会知道,那藏于红纱下拥有妖濯泪痣的女子,曾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曾几何时,她的神君说过:“我信你,因为你是我养大的浮萍,比谁都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