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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倾斜细长。宫门在一刻时前已经关闭,金色的夕阳照在大红宫门上,一颗颗硕大的铜泡钉闪闪发亮,令宫门更显鲜艳夺目。
渐沉的落日,高大的宫墙,紧闭的宫门,肃穆的阙楼,衬着一个茕茕孑立的人影。此情此景,虽是盛夏,却给人一种晚秋的寥落萧索之感。
在落日沉下的最后一刻,很突兀地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吱呀的车轱辘声。
声音越来越近,不旋踵间,一辆轻车从长街拐角兀然出现,轻快驶来。
轻车驶到那静静伫立的人儿面前,无声无息停下,车里传出一个带着几分磁性的沙哑声音:“抱歉,今日事挺多,一直无法抽身。而我又承诺必须亲自接你,故而拖到此时,请见谅。”
那静立之人虽然戴着帷帽,但从那异于寻常女子的高挑身段可以猜出,必是王嫱无疑。
王嫱纤腰微折,声若银铃:“君侯一诺千金,半载践约,小女子又岂敢不存抱柱之信?”
张放现在也算读了不少古文,换作几年前,他还真不知王嫱所掉的书袋。所谓“抱柱信”,出自《庄子?盗跖》,其文曰:“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这是汉代士人阶层的男女间都知道的一则典故,甚为重信义的汉代人推崇。
张放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也无须再说,只从车帘后伸出一只手。
王嫱轻轻牵住那衣袖,踏蹬而上。
渠良目不斜视,手臂一扯,驾马转身,长鞭一甩,轻车再朝来时路轻快驶去。
车内窄仄,尽管王嫱尽量蜷缩身体,屈起双膝,但一双长腿仍不免随着车身的摇晃而不时碰触到少年富平侯。
张放安然端坐,目光迥迥,扫了一眼王嫱那小小的包袱:“就这么点行李?”
摘下帷帽的王嫱一直垂首没敢对视,闻言下巴向内勾了勾:“一应用品,全分给暴室的姊妹了,除了几件洗换衣裳,别无长物。”
张放点点头:“甚好,你不需要带什么,侯府里有你所需的一切事物。”
王嫱咬着嘴唇,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能不能让轻车慢些行驶?”
嗯?这个要求……
张放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为何?”
“我有些话想问……嗯,想说。”
“回到侯府一样可以问啊。”
“不一样。”王嫱勇敢抬起头,正视那双明亮异常的眼睛,“一旦进了侯府,我就是个侍婢,只有听从君侯吩咐的份,再无开口询问的资格。那样的话,有很多疑问,就只能永远埋在心里,得不到答案。”
张放哑然失笑:“原来你担心这个,其实就算进了侯府,也可以问的……也罢,渠良,放慢车速!”
“遵命。”驾绳一松,车速渐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