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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之宴,真正“夜宴”。
然而这个夜宴除了名字比较符合之外,不要说比大汉宫廷之宴相差甚远,即使是比起当初乌孙国的山巅王宫夜宴,也颇有不如。
广场、篝火、烧烤、歌舞……热闹是很热闹,热情是够热情,只是,实在看不出半点“竹王夜宴”的派头,十足一个篝火晚会。只不过看务邪与那一帮子酋长邑帅的神情,似乎还蛮上档次了。
张放这个疑惑直到见了鞠季才算解开。
鞠季身为大商贾,很得夜郎贵族的赏识,原先夜郎王兴没死时,经常是座上宾。新王继位在即,自然也不会落下他。
虽然当了秘谍,但绝不能有意“避嫌”,否则等于欲盖弥彰。因此鞠季不但要参加宴会,更要与张放接触——完全以一个商贾对富平侯的仰慕姿态来接触。这对鞠季而言,完全是本色演出,不存在半点难度。
张放演戏功底更是不消说,他对鞠季的态度完全符合一位高高在上的列侯对商人的态度:傲慢、俯视、漫不经意。
“君侯勿见怪,夜郎人的宴会一贯如此。前使者张大夫出使时,也是如此相待。”鞠季完全理解张放的感受,谦卑地欠身解释道,“夜郎宴会的规格,是以出席者的级别而定。级别越高,规格就越高。今夜之宴,王与耶朗俱出席,又有如此之多的诸夷君长同席,的确是最高规格了。”
张放听罢微微一笑:“夜郎人果然实在,不论排场只论身份。”
宴会的地点其实还真是在王府,确切的说,在王府前院的平整广场上。这里通常是王府发布通告,练兵操演,晒谷碾谷的场所,用来搞聚会确实蛮理想。虽然怎么看都有点那个,但若把夜郎当成一个大部落看待,便可释然。
其实原生态的歌舞也是蛮有看头的,尤其是看多了宫廷乐舞,再看看这些原始风情十足的东西,也颇有趣。最让张放觉得有意思的,是夜郎人的伴奏乐器——竹筒。
伴奏的共四十余人,分前后四排,前两排竖持竹筒,以竹端顿地,地面则是木、石、土不同质地,发出各种不同声调,虽简单却不失韵律。后面两排的动作则再眼熟不过,完全就是竹杆舞,只是没有跳杆,只有两杆相碰时发出的啪啪击打声,铿锵有力。
夜郎人还真是将竹文化发挥到了极致。
身边的飞燕螓首频点,双掌轻轻互击,每一击都正与场上节拍应和。
张放笑问:“如何?夷人乐舞可有可取之处?”
飞燕低声道:“虽无宫羽之调,却有金石之声,无丝竹悠扬,有天地之籁。夷人乐舞,可取。”
张放点点头,飞燕的评价很中肯,也很有见地。在这一刻他也产生一丝犹豫,要不要保留夜郎人的独特文明呢?融合与独立,哪个更合适于时代潮流?确实是个历史难题。
句町王及漏卧侯这两位一直忐忑地观望汉使神色,上回也是这样招待那位汉使,据说还是蜀中人氏,可是看到这些招待却满脸不豫之色,言语中也对夜郎人及其神灵颇多不敬之辞,这才引得夜郎王愤而刻木射之。而眼前这位汉使可是长安人士,汉家天子亲眷,这些东西怕是根本看不入眼吧……
但出乎二位意料,他们看到的汉使,居然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与务邪、鞠季对场中歌舞指指点点,频频点头。务邪、鞠季脸上的表情比句町王及漏卧侯还惊讶。务邪望向汉使的眼光,甚至多了一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