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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处察看,贪求希望。我注视没有你的虚空就像一所房子,除了悲惨的窗户一无所有。——聂鲁达
午夜,苏零落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她旋亮床头的仿古壁灯,借着光亮起身,在丝质睡裙外披了一件绒衫,走进书房,宽梨花木书桌上仍旧铺着那本《飘》,她缓缓落座,执起桌上的钢笔,翻到扉页,写下这样一句话: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合上书页,她抬眼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漆黑夜幕,在世间撒下纵横交织的网,每一个人都逃不开命运的漩涡,像沉溺于烟水茫茫无涯的海洋。
她忽然觉得渴,起身往客厅走,在黑暗中摸索出茶杯,续了满满一杯水,一口喝下,耀眼的水晶吊灯骤然间亮起,来不及适应强烈的白光,手一颤抖,茶杯落地,冰冷的茶水泼满脚踝,凉至心底,千兰站在客厅的那头看着惶然无措的她。
“苏小姐,您喝水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她突然觉得极度疲累,那种被人监视无所防备的惊吓油然而生,退开两三步,她冷冷开口:“后半夜把别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天亮再关,你把这里收拾完再去休息。”
再度躺回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苏零落忽然落泪,也许余生终究只能在这无人问津的山顶别墅里度过,隔绝了尘寰两岸,她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隔日的天气不好,阴雨持久不停,室内的空气沉闷的像是迟暮之人,每一寸呼吸都似乎来不及供氧。
苏零落倚在大厅宽厚的皮质沙发上,雨幕在天地间钩织了一张网,将她囚困于此,动弹不得,她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任由生命垂垂死去?可是天大地大,她的容身之处如此之小,她该如何挣脱叶嘉良建造的这一座牢笼?
千兰从外间走进来,见她浑浑噩噩的样子,不由说道:“苏小姐,司令走前吩咐过,您要是待在屋里嫌闷的话,可以去后院的花房看看。”
“花房?”来此地多日,她似乎还从未踏出过大厅一步,也从未有心参观这里的一切,经千兰的提醒,她忽然明白,未来无论在何处,现在她必须适应这里的生活,了解这里的一切。
思及此,她忙起身问道:“花房里可有藤椅?”
“一应俱全,司令考虑您喜爱花花草草,特意从山下移种了许多上来。”千兰开心道。
“你去书房把木桌上的那本书给我拿来,我想去花房看会。”
千兰为她打伞,走过一条狭长小径,映入眼帘的一切犹如梦一般令苏零落不敢相信。有谁会知道,在这荒芜人烟的山顶,会有如此精致漂亮的玻璃花房。
缠满不知名花朵的白栅栏将圆顶花房围了一圈,苏零落推开栅栏的门,一条小径分割了两个扇形花坛,花坛里种满了白茶花,娇艳欲滴,一朵一朵在雨幕里向她致意,千兰为她推开玻璃门,透明玻璃屋顶上挂满了吊兰,缀满白色骨朵的花葶垂至半空,伸手可触,屋顶正中装有花纹繁复的水晶灯,垂下的缨络在空中飘飘荡荡,而她的脚边开满了芙蓉、风信子、丽格海棠,还有分外惹眼的红玫瑰,她忽然笑,活在这尘世,爱这世上的人,终究不能免俗。
花丛被打磨至平滑的各色鹅卵石隔开,花房中央搁置着一套棕桐藤桌椅,她缓缓坐下,凝视桌上那两盆分外眼熟的盆栽,不错,是那一日,她替他去洋行取手提箱,路过一个刚开业的花店,跟老板讨来的,两三株鸢尾和一丛薰衣草,鸢尾她一直放在办公室,而薰衣草一直放在四坊街的家里。
恍然间明白,是少了这层味道,才让她夜不能寐,她倾身抚弄鸢尾的花朵,问身旁的人:“这两件东西可是他带来的?”
“是的,司令走之前,吩咐我将他们搁到这里。”见苏零落不再说话,千兰默默退至门边。
她倚在藤椅上看玻璃之外的模糊天空,这一座玻璃房子将她与天地隔绝,她仰头看向穹形屋顶,水花落在玻璃上,泅散开无数奇形怪状的纹路,又顺沿着屋顶的流线滑向两侧,垂直坠落于地,有风从门外吹进来,吊兰的白色花葶随风飘动,似一串串不会发声的风铃。
苏零落闭起双眼,将整个身体蜷缩在藤椅上,花丛间的香气迎风撞入鼻间,穿过她披散的发丝在她周身盘旋不去,她随这幽香入眠,这一觉睡的很沉,她甚至梦到久远的记忆,那些还在德国年少轻狂的岁月,开满了矢车菊的花市,沿途红墙绿瓦外的白栅栏上永远簇拥的三色堇和满天星,镂花雕栏阳台上的鸢尾和紫罗兰,仿佛在记忆里已是永不会凋谢枯萎的颜色,而陪她走过那些漫长小径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可知如今她孤身一人流落此处?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渐黑,花房里通了电,水晶吊灯照的一室通透,细碎波光打在各色花朵上,似熠熠生辉的彩灯。
她翻开手边的书,又去扉页上寻她昨夜写下的那句话,却赫然发现落款处被人标下注脚,写着:Karl Heinrich Marx。她不记得自己写下这样的落款,这分明是一串德文字母,这是卡尔·亨利希·马克思的名字,这句话的确是马克思所言,可在这人烟稀芜的山顶,有谁会知道?且能完整准确的写下马克思的全名?
她心底不由一惊,脸色瞬白,像怕被人瞧见一般,迅速合上书页,脑海里不停的有个声音在问:难道他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