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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伙?哈——希望借妖王大人您的吉言,我能有幸盼来作为她同伙而出现的那一天。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由衷地佩服你。”
“客气了,你之将死,已即将成为事实,任何称赞都无法改变这一结果。”
这话说过没多久,我就发现自己错了,其实他并不是因为怕死而开始巴结我,相反的,他口中所谓的“佩服”,才真正令我感到不解,也感觉到愤怒。
他说:“我佩服你,是在佩服你的有眼无珠!”
本来,我应该怒不可遏地立即掐断他的脖子,然而,我却在听到最后那四个字的时候,迟疑了。
或许,他是对的。
我确实有眼无珠,所以,我才会天真到将一个成天将杀死我视为首任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千百年,甚至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她、盲目地依赖于她。
还有,也是因为我的有眼无珠,才会白痴到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都认错,心甘情愿地为着一个毫无意义的新婚赌约而奔波着。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了你。”
冒牌货应该是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我居然还会给他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满心的惊讶、也或是惊喜,令得他连最基本的应答能力都在瞬间丧失。
我无视了他的愣神,自顾自问道:“告诉我,除了小婉滢和秦雪鸢以外,同在那三年间外出修行的弟子还有谁?她们现在都在哪儿?”
“死了。”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但也足够了,看他那阴鹜的笑容,我便已经可以准确地猜出,是他“顺手”了结了那群家伙……
“滚吧!”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一咬牙,狠狠一挥袖,浑身的灵力伴随着我满心的怒意,一并全数爆发,落叶四散间,夹杂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凌厉之风,冒牌货已被我送出老远,至于他到底去了哪里,我完全没兴趣。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幻月虽是为人类所不齿的妖之一族,但我也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所以,当漠尘提出要我去偷看小婉滢换衣服之类的馊主意后,我才会如此暴跳如雷。
可是现在……
我看着熟睡中的小婉滢。可能是因为我用灵力暂时封住了她的感官,她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心底,想必也是暂时的一片祥和,所以,现在的她,面容安详,甚至可能正做着某些令她欢欣的美梦。
我发誓,直到这一刻为止,我还是极不赞同漠尘的那些馊主意。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或许漠尘是对的。
君子之道,在面对生死存亡的选择时,会显得微乎其微也不一定。
于是,即便是再不齿,我也决定了,要违背一次自己的原则,违心地逼迫自己去确认一件事情。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地踱到小婉滢身边,想伸手轻抚一下她微乱的发,却在刚抬手之际,见到了她微启的双唇。
樱色的唇瓣颤颤微微地抖动着,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我有些迟疑,却还是敌不过自己内心的好奇,终是俯下了身,将自己的耳朵,凑到小婉滢的嘴边,想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爹爹……”
真好,她就连在睡梦中,都一直叫着我。
只是,小婉滢,梦境中的你,见到的究竟是他,还是我?沉睡中的你,究竟是十年前的你,还是早已不认识我的你?
我保持着很是累人的俯身动作,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有要事要办。
于是,我忍着腰间因长时间的静止而产生的僵硬感,费力地直起了身子,重复着之前未做完的动作。
然而当我再次抬手伸向小婉滢的时候,我还是一如刚才那般地迟疑了。
如果不是切身体会,没有人会知道我此时内心的矛盾与痛苦!
小婉滢,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闭上眼,不再看她足以令我弥足深陷的容颜,紧咬着牙,一把撩开了小婉滢左臂的袖子,动作之快,容不得自己有半分的犹豫,只为了完全切断自己的退路,不再让自己有时间可以后悔和三思。
事已至此,终于到了亲眼验证的最终阶段了。可是情况更是糟糕了,我完全不敢睁开眼。
我的牙,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我能感觉到下唇已被我几乎已与人类无异的两颗獠牙,穿透了唇角的皮肤,口中,舌尖上,也已经****到了自己鲜血的甘甜。但我,终是狠不下心睁开眼来。
“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知道临阵退缩是有多可耻,但是现在,我完全不介意让自己成为一名可耻的逃兵。
我紧闭着双眼向后退了一步,却忘了小婉滢的衣袖,还正被我紧紧地拽在手中。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了这样不可逆转的一幕。
“不要走——爹爹!”
小婉滢暂时性地失了视觉、听觉和嗅觉等,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完全不会受到影响。我的后退,理所当然地牵动了小婉滢的臂。所以,她也出于本能地一把抓住了欲图逃离的我。
我本可以甩开她一走了之,然而我却忽略了一点,感性的本能反应,本身就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这样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竟然会在我的心头激起了千层浪,这一刻,我的脑子,彻底地空白了,唯一还能控制身体做出来的反应,便是快速地睁开了眼,反手一把回握住小婉滢冰凉的小手,情绪激动地回了一句:“不走,爹爹就在这儿,不会离开你!”
这之后,周遭便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我可以说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某种意义上的释然吗?
当我见到小婉滢裸露在外的玉臂,当我来回翻看三次后仍没发现那个狐形印记,当我确定下来自己要找的人竟也不是她之后,我也疲惫不堪地跌倒在地,与小婉滢头靠着头,脸贴着脸,双脚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伸去,以与她相同的姿势躺着,再提不出力气供自己动弹。
正如我所言,我的心情,竟有一种说不出缘由的释然。
但是当我静下心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发现,或许自己打从心底里,并不希望小婉滢会是“她”。
我看了“她”一千年,同时也为“她”心痛了一千年,我无法想象,如果是我的小婉滢正在接受这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夙世诅咒,她该是要有多坚强,才会在这无尽的绝望中一次次地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