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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张张美丽的俏脸下面,就是细腻皮肤潦草拼接起来的,血肉模糊的尸身。肝肠外露,心肺碎裂,殷红的鲜血在娇嫩的皮肤上禁锢成残忍的红花,旁边就是从体内伸出来的断裂的肋骨。不少女孩颈椎碎裂,脑浆横流地仰躺在地,一片令人作呕的污秽的正中间,是她们娇美又永恒的俏脸,大睁着天真的眼,微张着樱桃小口,短小柔美的琼鼻轻轻翘起,两个可爱的细小鼻孔对着惨烈的白光,彻底凝固成一幅对冲般的画面,肮脏与圣洁,丑恶与可爱,残忍与天真,就在这一幅幅名为死亡的画面中集中爆发,向此处不可能看到的苍天,倾诉着善恶生死的大幻灭。难怪佛说人活一世要多行善,因为人生苦短,生死幻灭,在一切即将为【寂灭】之前,每个人都没有足够的时间用作恶来换取什么永恒的东西。
掠夺者掠夺一生,却带不走一文财富。独裁者独裁一世,却难料自己尸骨未寒之时,辛苦建立的大业分崩离析,点滴不存。斯大林贵为红色君王,却不知他的帝国,最后连一张床板都保不住。
这些美艳又支离破碎的女孩,就是对这万世轮回的无言警示。她们生前是无人敢惹的解语宗弟子,是纵横情场让天下男儿跪伏于石榴裙下的美艳娇娃,然而她们一朝生死,美艳又肮脏的尸身就会被无情焚化或者抛弃,没有一个男人会为她们肝肠寸断,甚至没有一个男人还愿意记起她们的艺名。风光幻灭之后,她们的凄凉下场甚至还不如那些在纺车旁劳作而死的乡下姑娘,至少那些没钱买脂粉香囊的“土包子”姑娘死后,还有痴情的丈夫为她们黯然神伤。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野蛮和残酷。几个魔威阁弟子走过来,用斧头砍下这些死去的姑娘们的头颅,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脏布子擦干她们脑袋上的秽物,眨眼之间就将这些首级变成了柔软洁净的艺术品,这是战功,也是魔威阁弟子们修炼污秽邪恶的猛鬼之力要用到的素材。
而她们秃头的尸身,则被铲走,堆放在银尘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地方——连接着反应堆的焚尸炉。
这就是战斗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付这些女孩,魔威阁的人没有选择安葬,而是以“修炼神功”为由继续亵渎并拆解着她们的尸身,光明正大地做出许多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来。另外一艘乾陵里,万剑心默默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内心之中最大的一道执念,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解体。
他曾经满腔仇恨,他曾发誓永不原谅,可是看到仇敌们如此可怕可悲的下场,他感觉不到丁点复仇的快乐,只能感觉到一阵虚脱般的轻松。
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仇敌的喜帖。果然最有效的复仇方式,就只是过的比仇敌好而已——你朱门酒肉,仇敌衣衫褴褛,这恐怕也只比点天灯仁慈一点有限。
万剑心就这样看着这些魔威阁弟子们将解语宗妹子们推向灭绝的边缘,也学用不了几年,江湖上就会涌现出一大串吃饱了没事干的犬儒骚客,写些酸溜溜的文章来纪念这些仅有外表好看的姑娘们,为一道曾经辉煌过霸道过挑拨起无穷多剑破人亡的残酷纷争神功传承哀叹惋惜,大谈传承断绝,文明衰微,却绝口不提从那樱桃小口里喷射出来的滔天横祸。万剑心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泉下有知,是否会对这样复仇感到欣慰,是否还想等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他只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正道,是时候放下这一段执念,真正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对了万剑心,俺家突然想起来在进来的时候,银尘要俺家给你说一句话。”拜狱拍拍自己闪亮的额头:“抱歉了俺现在才想起来。”
“说。”万剑心的声音很冷,如同又回到了领悟杀道之前的那种不生不死的状态,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元气都聚集到了丹田中的某一个点上,仿佛灌入了汽油吸入了空气收紧的活塞的发动机,却唯一缺少那一点点启动用的电火花。
他觉得很难受,仿佛仿佛被关进了透明的监狱,明明一步之外就是任由翱翔的海阔天空,却总有一层透明的障碍将他阻隔。
万剑心的生冷回答根本没有进到拜狱的心里去,无论拜狱是真笨还是装笨,他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反应迟钝,神经粗大,甚至对痛觉都能麻木无感。他摸了摸自己光亮亮的后脑勺,似乎很认真地回想着什么,然后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死去的人无论身前是否伟大,到了地府都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尚且留在人间的亲人能获得更好。”
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出来,然后空气凝固了。
分神二重的威压一闪而逝,整个食堂从低声的窃窃私语变成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万剑心的头发无风自动,身上的蓝白色长袍瞬间翻滚起来,如同一面朝世间不公厮杀过去的战旗。他如同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身来,仿佛在这个瞬间很难指挥得动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上慢慢浮现出一层风雷之力组成的护身罡罩,那不是他在一分钟前还受制于朵兰特斯之毒的,只有培元十三重的护身罡罩,而是一个真正对杀道有了深刻体悟,修炼有成的分神二重高手的护身罡罩。他此时的实力,甚至可以站着不动接下魔威阁司棍的任意攻击。
在魔道之中,分神二重,已是长老身份,彻底和弟子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属于不同的阶级了。
万剑心转过来,定定看着拜狱的光头,那光头上慢慢生成了饥渴心虚的,蚕豆大小的汗珠。拜狱小胖子的光头在灯光和屏幕荧光的双重照耀下,晶莹剔透,仿佛一颗幻光球。万剑心看着那亮堂堂的脑袋,简直认为以后和他出门不用带火把,用他的头就能照亮最黑暗的山洞了。
万剑心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伸手就在猝不及防的拜狱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好你个光头,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撒谎来了!”
“俺家没有!”拜狱立刻抱头认输,却依然心虚地抗辩着,只可惜,他那稍微有点发颤的尾音任谁听到都不会觉得理直气壮。
“你没有?你自己想想银尘会让你来对我说这种话吗?”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