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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尘的客房里的景象和她脑补过许多遍的场景完全不同,既没有美女环绕的香艳场面,也没有书本环绕的学究气息,整间客房甚至连活人的气息都不太多,仿佛一间许久也没有人住过的空房子,整洁,简单,生冷。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男孩,感觉他不像人,反而像是一道随时都可能消散掉的幻影。他与他周围的环境始终存在着一种隐形的膈膜,仿佛整间屋子的环境都有点敌视他。苏菲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人,或者说,她那种后天习得的感知他人气质的特殊能力,第一次遇上这种局面。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创造出一点旖旎的氛围,用自己的身形轻轻勾住少年躁动的心灵,哪怕最后她失身与他,苏菲菲也觉得自己稳赚不赔,至于那困锁之雨的事情还在其次,可事情到了眼前,她反而变得无所适从,因为银尘身上那股隔绝了整个世界的气质,让她完全没有能力去营造一种旖旎的氛围。
“银尘先生……”苏菲菲脸色慢慢泛红,眼珠乱转,正在抓紧时间思索自己能和银尘套上话的措辞,忽然之间,她脑中灵光一闪:“听说您和天行武馆有些过节……”
“怎么了?”银尘似乎完全没有防备地将苏菲菲让进客房,可他随手发出的红色结界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想法,火焰结界比起光明结界来说,对寒冰更为克制,但是对于灭魂箭之类的飞过来的实物的防护能力要差一些,不过,想来这间客房附近还没谁能弄到那种军用武器。
红色的结界将床罩住了,银尘有点尴尬地摊了摊手,指尖顺势着射出一道绿光到地面,地面上慢慢长出两把椅子,无声无息的,而且圆圈状的椅子看起来似乎很舒适。
苏菲菲欠了欠身子,慢慢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来,此时她显得落落大方之余,还带着很浓郁的,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这种气质银尘很熟悉,熟悉得让他自己都感觉有点惊讶。
他左右看了一眼,挥手发出一道罡风,将门和窗子都关上了,他似乎从来没有发现窗台底下,已经潜伏好了一个精于狩猎和暗杀的索额图克。
苏菲菲此时完全冷静下来,冷静得自己都有点害怕,她并不知道索额图克给的药丸中还带有镇静的作用,而且这种镇静药并不成瘾,也不会让人陷入到神志不清的状态,是极其难得的配方。她此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头脑清明,思维敏捷,似乎内心都坦荡了不少。
她落落大方坐下的动作让银尘很赞赏,在窗户关上的那一刹那,银尘决定先暂时不要逼问她的来意,反而应该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此时无论林绚尘还是林轻雨都睡下了,他自己也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何不与一位美女姐姐夜话共度良霞?至于整件事情的解决之道,银尘自问还没有偏出掌握太多。
“姐姐您是秀杭人吗?”他的问题让苏菲菲微微一愣,接着立刻露出甜美温婉的笑容,客观的说,苏菲菲真的很美,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内在来说,都当得起“秀杭第一美人”的称呼,她是秀杭第一头牌,无论身段,样貌,谈吐,品行,音律才艺,甚至是对待“客户”的态度,都堪称上上之选,她唯一缺乏的,就是一位美艳又温婉的女子该有的幸福。
她的命运根本当不起什么秀杭第一美女,毕竟在加布罗依尔,美女出道当了明星,意味着财源滚滚粉丝无数,而在这个世界上,美女出道却意味着被素不相识的镖局大佬们像货物一样掳掠走,像商品一样论价拍卖。
“奴家是秀杭的花尅,在江南一带也算小有名气了,奴家听说,先生从北方来,或许不太了解我们这边的风俗……”
“我不是说这个。”银尘的语气比刚才更加随和:“我是觉得呢,姐姐身上有一中姑苏人氏才会有的感觉,我想问问姐姐难道不是来自姑苏?”
苏菲菲愣了一下,秋波荡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缅怀般的深重又柔软的色彩,接着她坦然地点点头:“奴家确实是姑苏人氏,不过很小就到了秀杭……虽然离家日久,可是姑苏人的些许习惯难以改掉,被先生看出来也没什么的,只是先生如此慧眼,难不成先生的内人是姑苏人氏?”
“是啊,她是姑苏林家的人。”
“是她吗?”苏菲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惊悖的亮光:“先生恐怕不知,江南文人多选花尅,无论风尘女还是大家闺秀,都要比一比,品一品的,林家小姐在很早的时候,就被认为是姑苏第一美人了,当然这个第一美人和花魁是两回事,花魁也只有奴家这样的人才回去争,而第一美人……那几乎是够得上娘娘们的标准了呀!”
“我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银尘摊手:“我只是喜欢她这个人而已,也算风源,不,老天待我不薄吧。”他说到后面赶紧改口,差点就说漏了嘴。
苏菲菲倒是一点儿没有在意,毕竟风源是谁她还不太清楚。“风源”这个词在这方世界里算是个中性的词汇,且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人。她只是单纯地震惊又羡慕,想起眼前这个人精通音律,而林家小姐又是词中圣手,两人真是珠联璧合,神仙眷侣呢。苏菲菲想到这里不禁神色有点暗淡,她自认为也很有才华品格的,却注定一生悲惨。
“那么先生觉得,人的出身是不是很重要呢?林家小姐出身名门,自然配得上先生,而奴家自认为在音律上也粗通一二,虽然不指望能攀上先生这样的高枝,却也向往着夫唱妇随的恬静生活,奴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要沦落到被绑去贱卖给一个北人鞑子的地步……”
一颗眼泪掉下来了,那透明的水珠折射出来的光泽,半真半假,亦实亦幻。
“出身不重要,但是天赋很重要,你和绚儿之间的差距其实挺令人绝望的……不过说到你自身的境遇,我也差不多能猜到你的来意了,你……其实真的是来找我寻求庇护的吧?你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去北方。”
“奴家此生都没有前往潘洋城的想法,何况奴家虽然见过鞑子们因陀罗教主一面,但并不知心,甚至没有谈过几句话,就这样将终身托付,还是用如此屈辱的方式,实在是……”
银尘闭紧嘴,他无法告诉苏菲菲抢媳妇是北方人特有的习俗,哪怕是两情相悦,男人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武,甚至仅仅为了向长生天示意,都会来这么一出,当然因陀罗教主的做法,就是单纯的强抢民女,并没有别的意思。
银尘低头想了一想,又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林轻雨,压低声音问苏菲菲:“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从张威武的手下逃出来?”
“奴家串通了张老爷子的主顾。”苏菲菲半真半假地说:“获取那圣器的主顾。奴家以配合张老爷子,少给他们惹麻烦为说辞,和那个女孩结成了姐妹,这么一来,张老爷子也没有理由再那般苛待奴家了,奴家便有了些许自由能够前来会见先生……”
“但我不觉得那是张老爷子随便放你出来,甚至跑到别的客栈里来的理由,懂吗?”银尘的身上忽然浮现出一层欲腾欲燃的光焰,空气中一下子灌满了混乱的罡风,罡风相互摩擦的声音如同许多怪物在嚎叫,几乎像音波武器的一样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