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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差不多六年前相比,这里被整个翻修扩建了,曾经的小小墓园,一丛石碑,早已变成连片的死亡碑林,如同遥远的魔法师星球上,大瘟疫过后的底特律斯坦的郊区,那壮观到令人恐慌的景象,让一代法神浑身冰凉。
“怎么回事?这里突然变这么大了?”他站在墓园的门口,向寒冷的空气发问。
“打仗了呗?那些死在落云的,飞燕的,尤其是潘兴的,几千号几万号的把总,镇统,甚至偏将,原本要运回家乡去的,可是啊,天太热了呀!风水交错的那会儿,天气一阵冷一阵热的又下雨,又闹疫病,这尸体都腐烂没法看,不得已,皇上下令就埋在潘洋吧?这不就成了现在这样吗?别看这里矮树小墙的,里面可是躺了近百号的将军啊!潘兴一战,嘿!南国人可算显出了点骨气!要老头子我说,后面那飞燕城出的破事,估计是损失爱将多了皇上气糊涂了吧?狠心报复呢!咱不说别的,有这样为了自己手下死命整敌人皇帝,还怕啥呀?雁荡山一过狼群遍地,能从库里查理德草原起家的皇爷们儿,哪能是南国那些只会画画片儿的软蛋呢!你说是不是?”
说话之人,便是这义庄的看门老汉,看着他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样子,银尘真心惊讶,这个老人能在战魂盛行的如今保持着残疾之身,显然不是被人砍了手脚这么简单,而是真正在残酷无比的战场上厮杀过,活了死,死了活许多次,硬生生熬到战魂消散,动用禁术杀出血路的猛汉!
他甚至从义庄的看守小屋里出来的时候,都穿着斥候的皮衣。
这是一位老兵。
天堂向左军令向右,无论他是为了皇帝打仗,为了国家打仗还是为了身后的妻儿打仗,他的忠诚,都不该受到任何一点点歧视与鄙夷。
“老人家。”林绚尘赶紧走过去扶他,却被老人赶开了:“你一个小媳妇怎么可以随便接触别人!”他不悦地看了林绚尘和银尘一眼,没有从银尘的兜帽阴影里看到他白银色的长发。他慢慢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条腿正常而粗壮,另外一条腿……是一条永远也恢复不了的,带皮的骨链。
骨链紧紧缠着一根粗粗的木头棍子,棍子底端安着爪形的铁脚,没有鞋子。老人就用一根看起来就像是粗树枝刷了清漆一样的破烂的拐杖,配合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腿,慢慢走过来。
他的身上看起来没有别的伤痕了,那是因为战魂和丹药可以修复大部分的刀伤,可左腿的骨链充分说明了他的忠诚与勇武,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种勇气和决心,献祭掉自己的肢体去换取一时半刻的胜利的。
“你们是来扫墓的吗?周年?”老人看着银尘他们,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三口,只不过那充当“女儿”的小姑娘可真高啊,“五六岁”就能长得这么高了。
“是。”银尘的声音低低的:“还请行个方便。”
“去吧!”老人豪气地一挥手:“这里可不简单的,再说盗墓的人也不会大白天行动,犯傻啊!”老人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又回去了,他也就是出来看看究竟什么人进来,看到林绚尘美艳的容貌和林轻雨可爱的小脸,老人反而有些放心了,何况他们三人穿的都不错,真正的盗墓贼们,就算再有钱能在“工作”的时候穿上好丝绸?
银尘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亮光,看起来湿漉漉的,他依循着记忆慢慢走向墓园的深处,几年前还处于边缘地带的位置,如今已经几乎到了中间,北人也好南国人也罢,都秉持着没事不动他人坟茔的传统观念,这无关道德,只因迷信,就算是皇帝也害怕因为自己的政令,招来恶鬼索命,何况这世上最怕死的人不是懦夫,而是皇帝,因为懦夫不会有多余的财力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的。
银尘就这样默然走到了那一座小小的孤坟前面,蹲下来,而不是跪下来。墓碑上血红色的字迹,早已因为魔法师的意志而永远地鲜红下去,五六年后都不曾褪色半分,只是那匆匆立起的石碑,风吹雨打之下反而变得斑驳不轻,颓丧沉郁,更衬托出那一行血红色的字迹的醒目。
林绚尘停下来,木然松开了银尘的手,随后将还要跟着上前的林轻雨拉住,只给她看那一串血色的字迹。小小女孩似乎被那红红的字体吓住了,面色如纸。
“阿尔特雷该亚姆·张·雅婷之墓,兄长银尘泣立。”
石碑下面,就是小小的土色突起,从形状上看,几乎连棺椁都没有。
“这是怎么……”林轻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因为她的影响里从来没有一种可能,能让哥哥的名字出现在这么一块碑上,出现在这彻彻底底的荒郊野外,出现在昏色的天金色的寒意和土色的凄惶之中,这小小的陵寝比起周围那北国风格的豪华大墓,显得寒酸而卑微之余,更透射出一种无言的悲怆。
“这是一个将近一百九十号人的大家族,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点东西。”银尘的声音很空,感觉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活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