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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竟是如此危急。”叶从夕着实没有料到,又问,“方济师傅可是你寻来的?”
“嗯。”
“那就是了。”叶从夕放心点点头,“莫太过忧心,吉人天相又有高僧相助,老太君定会转危为安。”
“嗯,”齐天睿轻轻吁了口气,“今日凌晨总算是睁了眼,能进汤,亦能……说句话。”
“如此甚好,老人身体羸弱,莫用力,要多养。”
“方济师傅还在,也嘱静养。只是,”齐天睿顿了一下,手下不觉轻轻握了拳,“老祖母虚弱之中开口索求,实在让我……为难。”
“顺着她些,行孝顺在先。”叶从夕劝道,“更况此刻老病缠身,恐急火攻心,万不可争执。”
齐天睿闻言未置可否,只道,“我三叔也从京师赶了回来,老祖母开口,他当场应下。只是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哦?是何为难之事?”叶从夕关心道,“你是晚辈,既是叔父大人已然应允,还有不成之理?”
看着叶从夕,齐天睿眉头紧拧欲开口又摇摇头,末了,语声极低,几不闻声:“老祖母,要看我成亲。”
“什么?!”一语惊乍,叶从夕腾地起身,“不可!万万不可!”
“我也知不可,”齐天睿也缓缓站起身,两臂低垂,“可是从夕兄,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叶从夕心里此刻真是一石激起恶浪滔天,游身世外,可不遵祖训,可不从父命,远行千里,无忌凡世纠葛,却怎可盲去双目、枉顾性命?一草一木,皆是生灵,更况生身之人?亲犹在,何敢不顾、不复?老祖母残烛老树,怎忍推拔……
只是,一旦老人撒手而去,新人再无回还!他又该到哪里去寻?近在咫尺,天涯永别,他又该如何自处?他的性命,谁人来顾……
“从夕兄……”
“可否……先安抚老太君?准备婚事冲喜,待……”待怎样?待老人归天,你我再逆她的意思?叶从夕一股急火冲得头脑欲裂、心肺如焚却依然不敢将这后半句说出口。儿女情长怎样?肝肠寸断又怎样?老人的性命,哪怕是一时三刻亦重若泰山,谁扛得起?……究竟是如何落到此等绝境,要看着她嫁作人妇?从此山水失色,天地不容,他又该如何走下这四季春秋?
回头再看眼前人:齐天睿,生来一副傲骨,目中无人,品性顽劣,却又聪慧异常,百折不怠。从来是无所惧,无所不为!他此生,从不肯停歇,受尽艰难,依然甘之如饴。若是他被困,会如何?当年为了千落,身陷囹圄;为了护她清白,他清名尽毁。此番境况若换了他,会如何?
“……天睿,若是你,你当如何?”
“……若是我,我会带她远走高飞。”
兄弟相对无语,默默凝视……
“从夕兄,你若当真要带她走,我不敢拦。我只能倾我所有、千里追妻,绝不能困死在老祖母病榻前。”
这就是齐天睿,叶从夕苦笑笑,他敢“倾我所有”,自己却不敢“孤注一掷”,逃得过官府与流言却逃不过齐天睿的决不罢休;便是枉顾叶家的百年字号与清名,莞初又怎会忍心丢下老父承受官刑?一旦两败俱伤,即便二人存活又如何相守?
留,咫尺天涯;走,玉石俱焚……
叶从夕缓缓转过身,颓然看着远处的画舫,精雕细刻,空对湖水茫茫通江海,纵是远行万里的气势,却一根绳索,寸步不能离……
“所以……你今日前来是想要我如何应?”
身后忽闻扑通一声,叶从夕赶紧回头,但见齐天睿单膝砸地,双手抱拳,“天睿!”
“从夕兄!如今已无万全之策,万望兄长能托信于我!”
“天睿!”叶从夕赶紧俯身双臂搀扶,“快起来!”
七尺男儿,半身挺立,纹丝不动,“从夕兄,你若当真倾心于她,可否为她忍耐时日?”
“忍耐时日?”
“我诺你:一,成亲不圆房,敬若长嫂;二,家道繁琐,护她周全;三,助你们书信往来,常思常见。三年后,相议和离,双手奉还!”
冷风起,细雨绵绵,斜斜地抚落湖中,片片细碎的涟漪;画舫悠悠,新红旧绿,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