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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房间陷入死寂,就连外头跪着的那道人影,都整个儿僵住了。
燕然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刀子捅进心口的滋味,仍是微微仰着头,纪桓比她高出半个头,她习惯了,总是会站在最合适的角度,期望纪桓温和宠爱的目光能将她裹入其中。
纪桓轻叹一声,不看燕然心神俱碎的模样,转身而出。
仿佛心口的刀子被猛然拔出去了,再换个地方插.进来,燕然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门打开又轻轻合上,纪桓顿下脚步,身影投在窗户纸上,清雅的嗓音压低了些许:“何公公,陪在下走一走,好吗?”
何八站了起来,跟着纪桓走了。
燕然呆呆望着那扇门。
须臾,燕霖忍不住啧了一声,他干站着腿疼,干脆走到小圆桌前坐下,因身披着行军的软甲,两条长腿不便交叠起来架着,还露出了颇为嫌弃的眼神。
“我说小然儿。”
燕霖抬手给自己倒水,也不去看公主殿下泫然欲泣的样子,“我赶了两天的路,为的不是来安慰你们啊。纪桓这家伙但凡对你有一点意思,早成了驸马爷,其实你心里也有数,就看开点吧。”
“他以前,半点都不愿伤我……”
“呵。”燕霖轻笑一声,“你不就是仗着这点,才一直眼巴巴抱着希望吗?所以不怪纪桓刚才说得那么绝,让你死心只能这样。听哥哥的,心里也不要怨他。”
燕然扭过头,眼角泛红,水灵灵的大眼睛亮得骇人,她喃喃道:“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燕霖微愣:“得了吧,纪桓你又何时到手过。”说着,他用修长的指尖挠了挠下巴,眸中闪现了一点促狭的笑意,唇角挑高了一点,“不过,这份势在必得的心,倒是难得。清河呀,你该明白一点,只有登上了皇位,天下才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只有登上了皇位,天下才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燕然眼里终于看到了燕霖。
美艳的洛阳王软甲披身,模样却照旧懒散,脸上的疲惫被扬起的笑容扫去,一点玩世不恭,三分深不可测,无论何时都能光彩熠熠。
“什么意思?”
燕霖手肘支着圆桌,单手撑下巴,眼角上挑直视燕然。
他笑眯眯道:“其实我知道的,比他们以为我知道的,稍微多一点点……比如,我其实很早就清楚,你有一个哥哥,就是那位晏大侠,江公子,我还知道,他单名一个疏字。”
燕然一听,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燕霖不以为意地耸肩,轻笑道:“因为他在幻墟长大,名字还是我母妃起的。”
燕霖的母亲是孝元皇后的同胞妹妹,江纭,由先皇指婚嫁给了老洛阳王。
雁门关一役,洛阳自然也发了兵,当时燕霖出生不久,洛阳王妃才出月子,便没有跟随老洛阳王上战场。得知孝元皇后前往匈奴军营,要与赫沫尔谈判后,江纭忧心忡忡,立刻派族人前往幻墟求救。
那场谈判持续了半个月,以孝元皇后诞下死婴作为转折点。当初的“死婴”自然就是燕疏,其实还有一番波折,原来他被谈笑风生楼护送出了匈奴的势力范围后,其实最初是要送往京城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江纭请来的幻墟中人。海外之人没有家国天下的概念,认定大燕王朝已是将倾的大厦,无可救药,不由分说就要带孩子走。而谈笑风生楼高手众多,自然要护住皇子,两厢对峙,是纪勖下令由谈笑风生楼陪同,将孩子送往最为安全的幻墟。
后来匈奴和大燕定下二十年和约,孝元皇后当然知道孩子还活着,可是为了两国和平,决定与纪勖保住皇子的秘密。然而这个秘密除了谈笑风生楼和幻墟外,却不可避免地还被洛阳一族所知。
皇后和丞相身份尊贵,有无数人看着,不能轻易出京。可是洛阳王妃不同,借着省亲的名义,江纭带着燕霖,几乎年年都要去一次明州,等到了明州一呆就是一个月,期间免不了要乔装前往幻墟。
燕疏的名字正是江纭取的,含义简单,希望侄儿一生平安,疏远纷争。
如果孝元皇后不是早早就死了,洛阳王妃在短短三个月后步上后尘,恐怕燕疏确实会如纪桓所愿,一生做一个自在如风的海外谪仙。
燕然听了,心中打个一个寒噤,忍不住问:“姨娘,是怎么……”
她没记错的话,洛阳王妃是感染瘟疫死的。
十五年前,一场瘟疫从河南道爆发,死了很多人,有几个村庄的人甚至死光了。当那场瘟疫不可避免地传入洛阳时,心地善良的洛阳王妃站出来亲自照顾难民,明州江氏的家学渊源从来是个迷,据说最后压下了瘟疫的药方,最初的版本就是江纭写的。然而她自个儿,却在治疗难民的过程中也染上了瘟疫,最终没有撑下去……
燕霖的眼神锋利如刀,俨然有寒光。
“治瘟疫的药方是母妃写的。”燕霖整个人阴冷无比,笑起来比不笑还令人害怕,“母妃从小习武,生于幻墟,那场瘟疫几乎只传给年老体弱之人,哪里奈何得了她。是吕氏的人……在她的饮食中投了毒。”
江纭为了医治瘟疫患者,不顾千金之躯,好几餐都是在宫外用的,身旁自然围绕了许多贫苦百姓。她对于那些可怜人又哪有防备,吕氏的人混在其中,便有了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