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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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柏林最先并没有察觉封蔚的心情。

在京城的时候,封蔚事多,他又忙着读书,虽住在同一地方,几日不见也正常。

但余柏林忘记,那时候封蔚有事做,现在他很闲。那时候封蔚京城里有能说上话的,现在没人陪他玩。

当余柏林终于发现封蔚的郁闷之后,不由黑线。

就不能直说吗?若是直说,余柏林肯定会找个借口婉拒陈家的好意。封蔚不说,余柏林怎么知道他那么多心理活动。被陈老爷子这种大儒看重,余柏林自然不会拂别人好意。但若余柏林要拒绝,也有婉拒的法子。

封蔚被余柏林猜中了心思,尴尬道:“这不是怕耽误你读书。我又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封蔚也知道现在他的心情有点无理取闹,所以只写信去闹腾他哥,不会去闹腾余柏林。

余柏林在陈家读书也好,在书院读书也好,都是正事。

余柏林无奈。是他考虑不周。

余柏林特意向陈沛请辞,说他来江南,除了拜访陈家之外,更有陪伴德王,为德王出谋划策之意。之前较闲,如今有事在身,他不能再在书院停留下去,要干本职工作了。

陈沛误以为余柏林已是德王幕僚,甚至直接是皇帝陛下命令,忙表示理解,并表示余柏林该早一点说,别让德王觉得他失礼。

封蔚道:“你这么说,他们以为你已经投靠我,对你不好。”

余柏林笑道:“这是事实,我本就已经‘投靠’你和陛下。”

既然封蔚都给他编了一个“认识于微末”的人设,那么就算有人黑他抱大腿又如何?不服憋着。

余柏林之前藏着掖着,一是烦心别人流言蜚语,二是担忧别人不好针对封蔚和陛下就拿他这小虾米出气。

现在看来,陛下对朝中控制力度超出他的想象,陛下和封蔚想要护着他别人哪怕想殃及他都难——如之前婉丽公主一事。那么他又有何担心的?

至于流言蜚语,他两本经义一出,就算再酸他年龄的人,都承认他学识担得起大儒之称,而不是以前的神童。他有才华,又于患难中结识,别人最多酸他运气好,而不是嘲笑他是趋炎附势之人。

那么几句酸言酸语也就与名声无碍了。

封蔚听余柏林解释之后,也放下心中担忧,笑道:“也对。我两回到京城之后,也将交情公开吧。我看会试,还会不会有人像乡试之时那样欺辱你。”

封蔚还对余柏林乡试被安排到最差的考号而耿耿于怀。

余柏林道:“那必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再来一次,乡试我能考中解元,会试也必不会影响我发挥。”

封蔚点头。他对余柏林是非常信任的。

不过到会试的时候,封蔚还是愁得团团转,恨不得进考场守着余柏林考试,这就是后话了。

大致据高考半年前家长们也会觉得自己会很淡定,很相信自己的孩子。而到了高考那天,就寝食难安,是一个道理。

余柏林跟陈沛说明之后,也并没有立即离开苏州。

他仍旧偶尔去元源书院与书院中老师交流学问,只是不再住在元源书院了而已。

去元源书院的时候,余柏林也会将封蔚带上,对外仍称呼是老师张岳家子侄,随他一同来江南,并且保护照顾他。

余柏林出远门,自不可能一个人出行,有人陪同很正常。而且封蔚虽不喜与文人打交道,但也并非粗人。他虽出生时家中便已经陷入困境,可封庭是由名师大儒教导,其才华教导封蔚绰绰有余。再加上封蔚和余柏林解释之后,受余柏林熏陶,对儒学见解不低。且封蔚身居朝堂高位,眼界也不一般。与困于书院的这些儒生聊天,不仅不会被人看轻,反而让他们惊讶赞叹。

封蔚为此得意了许久。

余柏林看着好笑。

封蔚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交流时只捡自己擅长的说,别人又因封蔚冷脸,不会主动找他说话,当然封蔚表现出来的水准就更高了。

在与书院中人交流同时,余柏林也托书院老师,得到了各个私家园林主人的邀请帖子。

他记得封蔚来苏州时,心心念念要去逛园林,看看苏州的园林和京城的园林有何不同。

封蔚还以为余柏林忘记这回事了,见余柏林记在心上,非常高兴。

得到邀请的帖子之后,余柏林只要递上帖子,主人若有空,就会带余柏林去逛园子,并不用特意等主人家设宴的时候。

恰好苏州有一处园林是书院任教的一位老师堂亲家业,余柏林便在那人的陪同下,先去那座园林。

那园林和其他园林相比,更别出心裁一些。园林名叫“竹园”。园如其名,园中草木基本为翠竹,建筑也多为竹制。

竹园主人姓邓,字君守。邓君守刚到天命之年,身体硬朗,听到子侄带饱学之人来逛园子的时候,不仅欣然同意,还亲自陪同。

余柏林与邓君守见礼之后,介绍封蔚有官职在身。邓君守明了,见封蔚不和余柏林一样拱手为礼,仅颔首而已,并不感到心里不舒服。

邓君守也曾做官,后赋闲还家,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封蔚既然有官职在身,听闻又是京城世家,对一平民的确不需行礼。

邓君守若是多德高望重之人,封蔚倒有可能多几分礼节。

竹园中只有翠竹,景色却并不单调。苏州工匠匠心独运,将池塘假山、亭台楼阁与翠竹穿插在一起,步移景异,不愧有“咫尺之内再造乾坤”之赞,使人观之不尽,回味无穷。

封蔚眼中兴致甚浓。

京城园林多大气恢弘,和苏州小巧别致,如写意山水般各有所长。

只是他觉得,余柏林周身气质,似乎与这苏州园林更般配一些。余柏林早晚会另建一府,他早已圈定隔壁,正想着早一点给余柏林修建好,待余柏林金榜题名之时,再将其送给他。

封蔚一直对其建造风格犹豫不定,现在见到这园林,心中终于有了大概轮廓。

工部工匠也有苏州人,想来他们对这江南园林风格很熟悉。

园子并不大。邓君守见余柏林和封蔚眼中赞赏惊叹之意,心中十分得意。他又听余柏林谈吐,对余柏林很欣赏,便留两人,吃一顿有竹园特色的饭菜。

他们在园林中心一竹亭入座,桌椅都为竹子编造,周围一圈水一圈翠竹,层层叠叠,忘之不尽,入耳泉水叮咚,竹叶沙沙,甚是惬意。

说是竹园特色的饭菜,自然和竹子有关。

壶中清茶泡着的是嫩竹叶,配着各色肉类的配菜是竹笋,烧的柴火是竹枝,还有一道特色烤肉是竹鼠,连米饭都是用竹筒蒸出来的。

做饭的厨娘手艺也不错,将竹子清香都引了出来,吃的人满口竹香,十分惬意。

离开之时,余柏林根据传统,要留下字画或诗作。因他不便在生人面前显露身份,便留下一副墨竹图,落款和题字却空着。

余柏林解释道,明年他要应试,若考中,便回来来信要回这幅画,补上题字后寄回来。若考不中,便不回来了,邓老把那画丢了便是。

文人多有个性,邓君守听闻余柏林所言,觉得这倒是一件雅事,便应下了。

他以为余柏林所说应试是进学,心想余柏林连秀才都不是,自己留下其画作也是占位置。若余柏林得中秀才,再补上落款,他挂上这幅画,也有面子一些。

邓君守也是文人,以举人之身做官。虽没考中进士,眼力也不错。一番交谈之后,已经认可了余柏林才华,认为余柏林明年进学把握还是很大的。

他却不知道,余柏林所说应试,是应春试。若他知道,肯定立刻让余柏林留下落款,不用待应试之后了吧。

应该说,余柏林只要说出自己真名,邓君守定会抱着余柏林胳膊不放。一副墨竹图算什么,奉上千金,来首题诗啊!不然再来一副字画也成啊!

实在不成,在《浅谈》和《集注》上签名留字也可以啊!

然而邓君守并不知道。

所以当他收到余柏林寄回来的墨竹图,看到落款,捶胸顿足,长吁短叹,可想而知。

不只是邓君守,余柏林拜访的其余园林的主人也是一样。

大概余柏林还未及弱冠,又说明年应试,明年又无乡试。以己度人,旁人都以为余柏林是应秀才试。邓君守让余柏林留下墨竹图,一是自己的确欣赏余柏林谈吐,二是有子侄一同前来,给子侄一个面子。

即使被允许逛园子,主人家也不是每个人都要求留下字画的。

余柏林“连秀才都不是”,主人家大多不会特意请求。主人家不请求,余柏林也不会主动提起。

最终,除了邓君守之外,只有一位园林主人向余柏林讨了一副字。还不是题诗也不是对联,仅仅是四个夸赞风景的字而已。

余柏林照旧说应试之后再来讨要,落款后再寄回。

当这家主人得到余柏林寄回的字之后同样悔之晚矣。

而当这两人把余柏林之事传出去之后,其余人知道那逛园子的少年郎便是余柏林之时,其郁闷程度,让那两人心里好一阵舒爽。

至少他们慧眼识珠,让余柏林留下了字画了啊。

园林再多,出名的也就那几个,再加上园主身份限制,余柏林不可能各个都去拜访。最终逛完想去园林,也不过花费了几日而已。

余柏林算算自己在苏州待的时间已经够久,留在别宫侍卫也该担心了。便与书院老师以及陈沛告辞,与封蔚回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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