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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媛忙捂了贞书嘴道:“你怎能叫他进来?”
贞书掰了贞媛的手道:“刘公子,快来。”
她回头跳下炕来穿好衣服,又将炕角皆铺的平整了拿刷子扫两把,把地上的椅子桌子皆归整了再拿掸子掸净,刘文思已笑着掀了帘子进来。贞书点了两个灯盏,一个放在炕上一个放在地上,请刘文思坐了,又替他斟了杯茶问道:“那些怕都是集市上卖来的?”
刘文思道:“正是。”
他们本来皆是一乡的少男少女们,如今彼此虽已大了。但远在故乡之外,又如此寒夜,便有了些亲切意味。刘文思望了贞媛问道:“今日可还吐了?”
贞媛瞧了贞书一眼,见她抿着笑眼里皆是戏谑,拿帕子捂了嘴道:“并未。”
刘文思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你还吐,在集市上郎中那里开了开胃的药来,交在厨房里,也给刘妈妈说好,叫她一日两回熬给你喝。”
贞书瞧着这两人不像是头一回说话的样子,而刘文思的样子比之章瑞,更像是孩子的父亲,心内遗憾不止,恨不能回到一年多前的文县,若自己能作了主,就将他二人撮合在一起又如何?可是当初上京时,苏氏雄心勃勃要替贞媛谋个高婿,那里能看上刘文思这样土财主家的公子。她起身敛衽道:“我还要到外面瞧瞧马匹与同来的人,大姐姐陪刘公子坐会儿。”
言罢也不等答话便出了屋子到了外院,她见梅训在外院西屋廊下一只小凳子上正襟坐着,过去敛衽道:“先生,可曾吃了饭没有?”
梅训点头,并不答话。
贞书又言道:“要不今夜你就回集市上客栈中去,明早来接我也是一样的。”
梅训再不答言,仍是那样坐着。贞书见他不肯说话,便指了身后屋子道:“我叫刘妈妈替你铺好了被褥,那你今晚就歇在这里。”
他这才起身拿了凳子,进屋去了。
贞书摇头道:“真是个怪人。”
她亲自检视了大门是否插好,牲口是否牢靠,又备好了上夜的草料,与刘妈妈两个将二院正房里章瑞几个摆的狼伉皆收拾着洗净了,才自净了手足蹑手蹑脚往西屋门上来。屋里刘文思与贞媛两个不知在说些什么,贞媛直吃吃笑着。贞书听了亦是莞尔,搬了把几子坐在正屋檐下望夜空的月亮。
这里的月亮便有蔡家寺那样的圆又亮,她曾多少回坐在屋檐下这样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做过多少少女怀春的美梦,又与贞秀闹过多少回脾气,又曾在这样的夜空下多少回在渭河岸的沙滩上肆意徜徉。
可终究这一切都是空的,少女的梦终将醒来。贞玉将自己的丫环送到窦可鸣怀中,章瑞为了春闱与前途不顾大肚了妻子,童奇生在那妓子一双细足下的醉生梦死。这便是她们唯一能寻得的良婿,贤婿和高婿。似乎谁都无法逃脱现实的罗网,天真的姑娘终要从梦中醒来,变成世脍而唠叨抱怨的妇人们。
刘文思掀了帘子出来,见贞书坐在个小几子上双手托腮望着夜空,过来抱拳道:“刘某告辞。”
贞书忙抹了两把脸上的冰凉起身问道:“你住在何处?”
刘文思指了指西边道:“我就住在隔壁院子。”
他走到西边墙角,指了角上一处小门道:“这两坐院子本是相通的,因章公子怕人口来往复杂,将这门钉死了。你若有事,隔墙叫一声我即刻就会过来。”
贞书应了,直送他出了大门又将门自里面插紧,才进了西屋。贞媛已经躺下,见贞书进来问道:“他走了?”
贞书嗯了一声,上炕自揭了一床被子躺在另一侧,半晌才道:“当初咱们要上京时经过韩家河,刘文思曾说:若你见了你大姐姐,就告诉她我曾问过她。若她听到这句话,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贞媛亦是良久才哦了一声道:“为何你早没告诉我?”
贞书道:“我自己心里也有许多事情,过后就忘了。”
“回不去的!”贞媛忽而叹道:“终归是回不去的。”
她叫母亲催的急急遑遑寻了这样一个不成事的男人,大着肚子却遇到了彼此喜欢的良人,终归是回不去的。
贞书脑子里却想的是玉逸尘,从出京时碰到他,到万寿寺再到客栈,从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到昨天夜里的相处。她并不怕玉逸尘会骗她,她能感知到他对自己卑微而绝望的爱,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礼致与克让叫她放松警惕,他的温柔织成的网最后网住了她,让她慢慢网入这段畸恋中,直到昨夜,那温柔的蛛丝最后将她捆住叫她不能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