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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庄士达在孩子面前,到底向有父威,只需沉着嗓子斥一声:“大姐儿,过来!”庄大姐儿便只能小心挪着小步走了过去。
她身后两个小的见大姐去过去了,也只能沉默着跟上,倒像一个藤上结着的三个葫芦,牵藤扯蔓无论如何都在一处。
庄士达带了三个孩子进去,庄珙见得阿父带着姐妹们进去,竟然不曾带着他进去,小孩子爱热闹,又是性格使然,他在家里向来得宠,便立刻毫不犹豫的跟着进去了。
林碧月见得三个孩子,只觉心中尤酸。
父母若是和离,其实对孩子不好。她自己如今身无长物,连嫁妆也被庄家人花用完了,到最后难道还要带着几个孩子去回娘家吃住,又或者跟着容妍去过活?
无论如何,她在庄家生活了七年,生活再艰辛也是自己的家,是真的未曾想过要和离了重新嫁人。
这点她告诉过何氏,想来容妍也必然是清楚的。
容妍向三个孩子招招手,红缨便过去引了她们到得近前,她拉过三个孩子来细细瞧,又从红缨手里接过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一一递了过去,都是准备好的见面礼,装在绣的精美的荷包里。
又引了庄大姐儿唤她姨母,庄大姐儿回头瞧一瞧林碧月,见她微微点头,便乖乖唤了一声,后面两个小的也跟着大姐儿唤姨母,只是庄家三娘子口齿不清,叫出来不够清楚。她又是小孩子心性,将荷包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一瞧,见黄澄澄的是对小金鱼儿,铸的十分逼真,拿在手里又沉甸甸的,便欢喜非常,立刻拿到了林碧月面前去:“阿娘阿娘——”
孩子的笑脸天真澄澈,让林碧月眼眶微酸,只低头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姨母给你的你自己收好。”
庄珙是家里四个孩子里最得宠的,这会子见三个姐妹都有见面礼,偏自己没有,立刻不依了,蹬蹬蹬冲到了容妍面前,质问她:“姨母,怎的我没有?”他倒还知道叫人的。
容妍见面前小霸王一样的孩子,也并不言语,目光微抬,身旁红缨已经喝了起来:“哪里来的小贱种,竟然敢胡乱攀亲?!”
那大着肚子的妾室见庄珙冲了过去已经捏了一把汗,急的直朝庄秀才使眼色,想让他将庄珙拉回来,她自己已经够打眼了,若是再窜到慧福郡主面前去,想来定然没好果子吃。反是庄珙只是个孩子,慧福郡主连庄士达都没有让外面站着的侍卫动手,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只是红缨这句话听到庄氏母子以及那妾室的耳朵里,真是非常的难堪。
“他……他也是你外甥哩……”庄母喃喃。既然认了庄家三个闺女做外甥,那庄珙也算是外甥了。
其实,按道理来说,被承认的妾生子也算是正室的孩子,叫正室的娘家妹子一声姨母,礼数应当,可是偏偏容妍不比林碧云来的那么好说话,她又不是林家亲生的闺女,主动权在容妍手里,她若是认便认了,她若不认礼法上完全讲得通。
都不必拿权势来压人。
“大胆!什么脏的臭的贱人生的贱种也敢往郡主面前来认亲?再胡说拉下去一顿乱棍打死!”红缨是宫里出来的,喝起人来架势十足,庄珙被她这声喝吓的直往后缩,立刻钻到了庄母怀里,小声告状:“阿婆,她们——她们欺负我!”意图拿出平日耍赖的架势来,让庄母替他作主。
庄母嘴里比含了黄莲还苦。
她如今是连儿子媳妇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了,更何况是替长孙“伸张正义”。
容妍坐了一会子,便向跟林碧月要嫁妆单子:“不如我们这就收拾东西,点齐了嫁妆回家。”她趁势将庄三娘子抱在怀里,摸了摸怀里小女孩子嫩滑的小脸蛋,冷眼瞧庄家母子的动静。
林碧月立在当地,面有踌躇之色,一时去瞧丈夫婆母,一时又去瞧容妍,容妍便笑:“其实我让二姐姐拿嫁妆单子来,不过就是为了让秀才跟你婆母心里有个底,免得说我身为郡主抢他庄家的财产,可自己家阿姐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也万没有留给庄家养野种的道理。”目光在庄秀才那妾室大着的肚子上轻瞟了一眼,索性开口中报了一串嫁妆。
她记忆力不错,当初又是跟着何氏打理过家中产业的,自然知道林碧月的嫁妆,转头便支使身边服侍的丫环婆子:“你们几个,去二姐姐房里看看,嫁妆还剩几何?若是没了,便拿庄家的钱财东西来抵,总不能让我林家的女子带着满车嫁妆嫁进来,光着身子从庄家出去吧?不知道的还当林家人好欺负呢!”
那几人得令,作势便要出去,庄母即刻跪着砰砰砰向容妍磕起头来:“郡主开恩,郡主开恩!我儿跟媳妇向来和气,并无和离的打算,求郡主三思!”
从心底里说,林碧月如今对庄士达是真的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她自来就是个要强的人,此刻若是真和离了,不论孑然一身回娘家,或者拖着三个孩子回娘家,对她来说都是下下之策,太过难堪了。她打从心底里不愿意靠着娘家过活,或者靠着容妍过活,被旁人指指点点,生活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说一千道一万,她是真的没有和离的勇气!
不过是凑和过日子,只要能让她舒心些便好,能压制得庄氏母子不得动弹便算满足。难道她还要计较当初一步错,此生步步错?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命罢了!
人在无力的时候,总愿意将这一切都归咎为命。
事到如今,林碧月宁可相信这都是自己命里注定。
容妍在上座见庄母服了软,跪在那里磕头,便知此行目标已经达成了一半。至于庄秀才,他此刻面上全是难堪纠结之色。也不难理解,他这样的读书人向来自视甚高,又岂会因为此事而对她下跪伏软?只那看着庄母磕头却全然不曾阻拦,形成默许的行为,可知他已然妥协。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带走二姐姐跟嫁妆,逼着你家儿子跟媳妇和离。”容妍等庄母磕头磕够了,这才漫不经心瞧着自己修剪的光秃秃的指甲开口。
自从生了小肉包,她是连指甲也不敢留了,生怕将他哪里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