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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翠八面玲珑,语气温和,给人一种仿若许久没见面的老友,沈芸诺满心狐疑,面上却带着笑,玉翠来不止为着腊肠,还有其他事儿,沈芸诺说不上来。

大半个时辰,直至外边传来沈聪的说话声,玉翠好似反应过来,望向窗外,她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盯着大家干活,你好好养身子,过些日子……”说到这,她猛地一顿,迟疑道,“有机会的话,还会见面的。”

话说得奇怪,沈芸诺微微颔首,嘱托边上的周菊送人出门,笑道,“你得闲了,可以来坐坐,腊肠的生意我无能无力,至于其他吃食,可以和你说说。”

玉翠嘴角蔓延起苦涩的笑,瞬间收敛了去,“好,住得近了,以后肯定要上门叨扰的。”

目送两人出了门,听着院子传来沈聪和玉翠打招呼的声音,沈芸诺没有多想,转而看向脸色不太好的韩梅,神色不似方才随和,“大嫂有什么话就说吧,左右屋子里没人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韩梅身子一颤,像被吓坏似的,脸色愈发白了,沈芸诺以为韩梅心里又在谋划什么事儿,面露不愉,“大嫂想不起怎么开口的话就算了,我也准备眯一会儿了。”

“别。”韩梅嘴唇哆嗦了两下,坐在凳子上如坐针毡,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双手不安的握着自己一片衣角。

“之前大妹有事情拜托我,我没应,这两日,反复斟酌,觉得其中还有不对劲的地方,纵然大妹落得如此下场是罪有应得,我还是想和你说说……”她紧张得语气快了起来,呼吸惴惴,“大妹和我提到过一个人,双方勾结想要陷害小洛舅舅,我和你说说,你瞧瞧这人你是否认识。”

一番话好似在韩梅脑中过了无数遍,此时,她只需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就好。

韩梅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到这个三个字,沈芸诺拧紧了眉,望向明亮的窗外,沉吟不言。

韩梅口中的于老爷该是玉翠的主子的,换成之前,沈芸诺可能不会信韩梅的话,沈聪归家,玉翠今日就过来和她说做腊肠生意的事儿,如果,陷害沈聪的人真的是于老爷,也说得过去。

韩梅见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心里急了,“大妹那人你清楚,最喜欢耀武扬威,手里可能有几个银钱不假,像镇上的大户人家她是没有门路的。”

半晌,垂着的睫毛颤动两下,沈芸诺神色平静的抬起头,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裴娟怎么会和大嫂说起这事儿?”

被沈芸诺了然的目光盯得面色羞红,韩梅呼吸一滞,向来说话流利的她竟然结巴起来,“是……大妹……想要拜托我一件事,我没答应,她不得已和我提了这么个人……”

沈芸诺抿唇笑道,韩梅说她没答应,只怕是万般无奈的没找到时机罢了,裴娟请她帮忙自然会给她好处,韩梅哪会见着到手的银子落入别人的袋子?

“我知道了,大嫂还有什么吗?”沈芸诺声音不冷不热,却平白无故叫韩梅出了一身冷汗,顺势的摇了摇头,“没,没了。”

走出房门,沈聪和刀疤站在院子里晒东西,韩梅立即低下了头,声音干干地打招呼道,“小洛舅舅回来了?”

沈聪淡淡瞥了她一眼,闷哼了声,韩梅却觉得沈聪意有所指,小跑着走了。

望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刀疤竖着眉,虎脸道,“她这种性子,往后拖累她儿子是正常的,真是可怜小木投错了娘的肚子。”见沈聪不接话,刀疤收回了视线,斜眼道,“赌场那边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做?木老爷的意思,一切听你的吩咐……”

这么些年,足够木老爷信任沈聪的决定,他心里也是信的。

“牢里那两个还在,于家那边就跑不掉,等着吧,左右前后几日的事儿。”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于老爷来清水镇两年多就想鸠占鹊巢,他总要拿出地头蛇的身份会会他。

沈聪眸色深沉,沈芸诺和邱艳在屋里休息,他不想叫两人听了去,把银耳全部摊开,回屋和邱老爹打了声招呼,随后和刀疤出了门。

阴暗潮湿的监牢,最里间的屋子传来歇斯底里的呐喊,蓬头垢面妇人尖叫着和周围几人厮打成一团,嘴里大声骂着,奈何,对方几个人打她一个,敌不过,身上的衣衫被撕扯掉一大片……

而旁边的监牢,上演着同样的戏码,不过对象是个男子……

裴娟全身都疼,约莫大半个时辰,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才消失了,她无力的抬起手,擦了擦疼痛不已的嘴角,口中阵阵腥味蔓延,她抿了抿干裂的唇,吐出一口痰,腥红中,一颗黄色的牙反而不打眼了,她努力的翻过身,趴在地上,不敢细看自己的身体,她们都是一群疯子,裴娟心里如是想着,缓缓闭上眼,听着隔壁监牢传来陈余的咆哮……

一切,都是沈聪害的,这几日,从未有一日安生过,都是沈聪指使人打她的,想着沈聪的手段,裴娟不寒而栗,哆嗦了下身子,这段时间,陈余不怎么喝酒了,脑子清醒着,不会乱说话,不想,三杯酒下肚,全都招了。

裴娟明白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更是遍体生寒,沈聪,果真是得罪不起的人,她这回,知道自己错了。

身上到处都疼,脑子却愈发清醒,怎么就听了旁人的话起了歹心呢?她嫉妒沈芸诺和裴征挣了银子不假,明里暗里都用过招数了,裴征始终不当回事,一切,都和她去裴家三房说起,兴和巷子那边住的人家多,裴家三房不起眼,裴元户性子软好说话,平时巷子里谁家的桌子凳子坏了,裴元户会主动帮忙,她去那边的次数多,巷子里好些人家都认识她,从于老爷找她和陈余说话后,她心里并没有办法,直到见着狗蛋一个人在巷子里玩,记起狗蛋做工的那条路正好是沈聪负责的,这才起了心思,她再表现得贪婪,杀人一事却是不敢的,本想骗狗蛋和她一起,散播对沈聪不利的传言,最后她出面帮沈聪解决这件事,裴征软硬不吃,而沈聪则是有恩必报的,她和陈余计划好了,不想其中生了变故,被逼着杀人,只能把沈聪送进了监牢……

这时候,隔壁的嚎啕大哭声已经渐渐低了下去转为低低的呜咽,画面一转,裴娟不由得想起了刘文山,刘文山和陈余截然相反的性子,遇着事情果敢独断,即使有苦,也不会和她说,而且,不会打人,即使她再无理取闹,刘文山多顺着她,裴娟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一步,或许,裴万说得对,老天不会毒害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口中有腥甜蔓延,使得裴娟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沈聪说了不会让她死,她和陈余就会活着,活到秋后问斩的那一日,即使痛不欲生,她也不敢死,不想连累了她的儿子,两个儿子。

一日三餐,裴娟都是爬着过去领饭的,监牢伙食不好,饭量少,她只有一顿能抢到饭,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都认了。

像往常那般吃过饭,等着迎接几人的拳打脚踢,却听着门外传来衙吏略微不满的薄怒声,“人在这儿,有什么赶紧说,别让我们为难。”

裴娟来这边几日,还是头回听着外边人的脚步声,忍不住抬起头,透过散乱的发丝往外边瞥了眼,是个男子,牵着一个半大的小孩,不是她认识的,裴娟觉得无趣,几眼后便移开了眼。

门外的人好似没了反应,后边的衙吏指着趴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妇人道,“那就是陈裴氏了,她如今模样有些吓人,有什么要说的,你们赶紧的呀……”

陈裴氏,裴娟第二次听人这般称呼她,第一回是在衙门,知县大人发落她和陈余的时候就是这么称呼她的,再次听着人这般称呼自己,裴娟顾不得脖子疼,又抬起了头,这回,她撩开了额前的发丝,浑浊的眼中,现出两个人的面庞,很快,她就放下了手,撩了撩自己头发,恨不得把自己一张脸全部遮住。

刘文山眼中的裴娟,便是这么狼狈。

“我带壮壮来看看你,明年,壮壮要来镇上的书院念书了,想着,听了这个消息,你心里该是高兴的。”刘文山不太会说话,这几句,还是出门前,壮壮娘吩咐他说的。

裴娟双手撑着地,身子不断的往后边退,直到退到角落了,她才舒了口味i,监牢阴暗,对方应该看不到她了吧,她自以为是的以为着。

刘文山面露同情,拉了两下壮壮,“壮壮,叫声娘。”

壮壮紧紧抿着唇,裴俊屏息静气,眼眶蓄满了泪,然而,许久,都没等来壮壮的一声娘,耳边,传来男子的叹息声,“来的路上,我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忘记出门前,娘和你说什么了?”

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裴娟身子一僵,再次抬起了头,见男孩不满的撅着嘴,“她不是我娘,我娘在外边,我不要在这,我怕我要出去找我娘。”

语声一落,甩开刘文山的手跑了出去,裴娟感觉她们又在打自己了,否则,全身怎么这么疼呢,抬起手,望着跑不见的背影,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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