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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判决后没过几天,接到了“青蛙”冯玉强的电话。
我料又是要策动我加入《新言论》。
这年头,媒体像青楼,文人像娼妓,用冯玉强的话,我们《新言论》是高级妓女,卖艺不卖身的。
他说:“小宇啊,判决结果我听说了,你们什么打算,还上诉吗?”
“我们分析了一下情况,觉得上诉没有意义了,决定不再上诉了。”
“那也好,免得再折腾。今天有空吗,来《新言论》谈谈?”
我想反正现在手上也没有什么事,便去谈谈吧。
《新言论》周刊的办公地址在大望路的一个写字楼里,这里便是传说中野模聚居之地,新光天地外,大堆大堆高挑白皙浓妆艳抹的女子,用直男癌的眼光看,分不清良家少妇还是什么什么。
《新言论》的办公室在顶楼,冯玉强说,当初租这顶楼是有计划的,我们搞文化的人,要站得高看得远,胸怀要宽广。
在会议室,他把我带到落地窗前,俯视着国贸那片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群说:“人站得高,自然情怀就大,男子汉要胸怀宽广,不要拘泥于小节。”
“冯老师说的小节是?”
“我请你来《新言论》也是看中你的才能,没有任何私心,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您上次说您认识我爸,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就不来!”
他见我语气坚决,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他让我坐下,亲自给我泡了杯茉莉花茶:“你知道文科大学的杂志《潮》是怎么来的吗?”
“我听说过,当时是三个学生,还有一个老师起的,其中一个学生的父亲是出版总署的领导,一手促成了这件事。在8o年代末,这本杂志介绍过西方的一些先进思潮,对中国文化界影响比较大,特别是一些大学生,每一期出来,都要聚在一起讨论上面的文章。直到那一年后,杂志被肃整,锐气少了很多。”
“很好,你还知道些什么?”
“杂志社有四个笔杆子,号称‘四君子’,也就是四个创办人,他们都用笔名表文章,文字惊天地泣鬼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甚至影响到了当时文化批评界的文风,后来这四个人销声匿迹,据说只有一个人还留在文科大学。”
“嗯,这个人就是庄教授。”
“这个我倒是料到了,那其他三个人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三个学生,一个是我,一个是你爸……”
“啊!难怪我小时候总是从角落里搜出旧刊的《潮》,但为什么我爸一直要隐瞒这段历史?他告诉过我,只是去北京培训过几个月,从来没告诉我他曾在文科大学读书。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些?”
“你爸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被学校开除过一次,当时《潮》表了几篇尖锐的文章,揭露了北京周边几个化工厂乱排废料污染土地的事实,结果其中有家厂有背景,他担下了全责。 ”冯玉强下意识地低下头,面有惭色。
我看出他内心的内疚,说:“他是处女作的,是有一些理想主义。”
“我们三个去火车站送的他,当时他说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不要别人提起这些激情和梦想,过好当下最重要。我永远忘不了他的背影,那时我感觉自己比起他很渺小。”
“可是,为什么这些话他连我也不透露半点?”
“嵇康在临刑前还在狱中给他儿子写《家诫》,对官场如此嫉恶如仇的人,还劝他儿子去当官,鲁迅也劝后人别去当空头文学家,舐犊情深吧,也许你爸有自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