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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倩娥晓得这胞弟怕是于心不死,却拗不过痴缠,无非内宅女眷屋院里头搭个手事,又正是家中多事之秋,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提醒柳嵩先别跟姐夫说,免得又叫他多操些心。
柳嵩点头应下,心不焉接道:“要不要我跟铺头那边打声招呼,去姐夫旁边伺候几日。”
柳倩娥见他漫不经心,哪像是真关心人,晓得也就是个客气话,摆摆手:“歇了几日,敷了几记膏药,也能下床走动了,就是心情不好才不愿意出门罢了,不中用哇,跌一跤,把一点儿男人劲都跌没了。你将外务给他打理好就得了,用不着去当孝子,”顿了一顿,语气变了:“再说了,伺候人多着呢,有人贴着像膏药,扒都难得扒下来,不知道还以为她是郑家夫人!”
柳嵩晓得这姐姐又来精神了,也就陪着笑道:“姐夫摔跤这机会,可别好事了那高姨娘。她会做样子,大姐就算懒得做,也得交给别人去做,杀她风头。”
柳倩娥当然明白弟弟说别人是谁,颇有些烦:“你不知道,那妙姐真是个扶不上墙烂泥巴!上回我叫老爷去她那边儿过夜,老爷难得听了我,当天回家就去了,结果第二日又转去了瑞雪院。我一问妙姐身边伺候鸽儿,她说妙姐还是跟往日一样,做事笨手笨脚,浑浑噩噩,五六岁娃娃都不如,老爷去了,连给他摘个帽子脱个衣服都是蹑手缩脚,捧个茶摔了,泼了人一身,老爷说了两句,声音大了些,她硬是吓得躲墙角不出来了……你说说,我要是个男人,我也是喜欢不起来哇,何况我家这老头子尝惯了高翠翠那狐媚子劲儿!”
柳嵩声音压低,一笑:“姐姐当初选了这名小姨娘进门,不就是看中她像个五六岁娃娃么,现又怪什么烂泥扶不上墙。”
当初柳倩娥给郑济安主动买妾,一是迫不得已为承继香火,二来也是为打压高翠翠,可又怎会真心给自己多安个锋芒盛敌手。
挑那些粗丑,显得自己居心不好,又压不住姨娘,郑济安不会瞧得起。
刚好从桐城返乡路上,人牙子来信儿,说临近乡下闹了一场瘟疫,一个私塾先生家里人都死绝户了,剩下一个女儿,实难得养得起,又不忍心叫她跟着一起饿死,当婢子嫌糟蹋了,只四处打听,想托付个清白好人家当妾,又说那女孩儿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秀秀气气,不像那些个乡下大脚粗丫头。
柳倩娥将人拉来一瞧,乐了。确实标致年青,还识字,爹爹是个秀才,不胜过高姨娘百倍?可心儿是,妙姐漂亮,难够得上威胁,估计是乡下人,憨厚老实,像个鹅似,缩成一团儿,话都不敢多说,正合自己拿捏。
谁想接回来才知,这妙姐竟是过了头痴,完全吃不住那老头子,别说代自己应付高姨娘了。
听了柳嵩话,柳倩娥面色一讪:“是,我是满意她性子才领回来,可,可这也太傻气了啊!我买个柿子还能吃呢!说她有病吧,她能吃能睡!说她是个白痴吧,看着也不像哇,还会画画写字呢!唉,总归是我看走了眼儿。”说是如此,还是叹一声:“我这是过什么日子,一边儿得防着贱人,一边还得教个傻子!倒霉。”亲自领着焦婆子,去了西边小院儿那头亲自调/教妙姐,打算叫她换下高姨娘,去侍奉养伤郑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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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嵩这边打了招呼,也就从郑家香铺内遣人先带些简单笔头事情回宅内,转给欢娘手上。
中间总得有个交手人,韩婆子懒惰,又是个老油条,脾性掐不准,欢娘想了想,怕她懈怠或者污了自己钱银,递个信儿过去,叫袅烟帮忙着两边传送着。
袅烟是关不住人,一听能时时出门放风,欢喜还来不及,忙不迭应下。
这时代办公自然没有高科技,但每一担进出库存货物却还是得真刀实枪地明白记录,尤其是郑家香粉铺,比上不足,却也总算这一带同行里龙头旗舰了,近旁县镇同行小店每隔些日子,都会来进货,所以出库单入库单还不少。
香铺送来纸单上包括库单和货单,前者是针对铺子内部流通使用,后者是随货一道给客户,若是熟客或者货大,货物会由郑家伙计赁车派去,故纸单上还包括送货具体府宅与主家名讳。
香料名称繁复杂陈,多了叫人看得眼花缭乱,说到底,却也只是个不费脑子重复工种,照着原纸誊撰,再送去铺内扎成整部,没过半日,欢娘也就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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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娘将头一次誊写成果叫人送去店铺后,被伙计顺手置放铺子里柜台角边几天。
柳嵩这日得闲,倚铺子柜台,拿起来随意一看,瞧那字迹,先还没注意,再想起是哪个墨宝,倒很有些意外。
家中那小姨娘生得娇滴滴,可字却是一钩一捺,一折一撇,煞是行云流水,有点儿劲道气魄,若不说,还当是个小少年写出。
柳嵩看着那字,只忖总算是跟那宅内小娇娘拉扯了干系,不自觉摸了摸脸上刚结痂指甲印儿,打心眼儿笑咧嘴,自己这边刚刚结交了昭武校尉,家里那病怏怏姐夫哥再两脚一蹬,好日子就算是真正来了。
想着,他不由拨弄了两把算盘子儿,又将欢娘碰过库单捏手里摩,只当是蹂那小娇娘玉肌雪肤,正白日里发大梦,听店子阶下传来脚步声,走来煞是眼熟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