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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北京送了一车中秋节礼过来,随车而来的侯府外院管事带了一扎家书,府里的女眷们,老太太,夏夕,德雅,钱姨娘每人都收到了信。夏夕收了两封,一封是老七的,一封是丫丫的。
信是在老太太的屋里领的,当场拆了看。德雅看过信,如遭雷击,一言未发地坐下了。老太太问,家里怎么样?还好吗?德雅摇摇头,“有些事没有说清楚,我等会再问问。”
老太太看她脸色苍白,心知周氏被送去戒心庵的事传过来了,有些不安。这个事一直瞒着她,就怕孕期情绪激动,引起个好歹,如今她月份大了,更让人担心。
老太太跟前伺候的申嬷嬷是个人精,不用老太太提,直接吩咐小丫头去传一份枣泥羹,帮七奶奶稳稳心神。
老太太不好劝,反过来问夏夕。夏夕把老七的家书当场念了一遍给老太太听,他带着侍琴等一行九人七月半已经到了大同,安了家,忠武将军府是个三进的院子,在大同城区里面,目前战事稍息,相对平静。府里带去的人还在熟悉新环境,他计划七月末动身去新疆招兵。信里嘱咐夏夕和捷哥注意身体,天热饮食上尤其注意,不可过于贪吃生冷。还要她经常写信,把家里的事情及时告诉自己,以免他惦记云云。
老太太笑了,“还真是牵挂你们娘俩。这会儿他倒不恨我易嫁了。”
夏夕笑笑,把老七的信收了。
老太太把二老爷问安的信也交给夏夕念。老侯爷身体很好,每日早间还打拳,侯爷每天上朝下朝,日子过得也很忙碌。子弟们各安其职,都平安无事。许静瑜在监察司的那份闲差依然挂着请假。监察司里像他这样护送长辈回乡的权贵子弟不少,陆续已回来了一部分,但是德雅临盆在即,老侯爷思之再三,决定让许静瑜守护到年底。中秋一过,石家庄那边所有人就动身回北京。府里目前在大太太的照料下一切井井有条,静琳办嫁妆的事情自有内务府差官忙碌,侯府迎来送往,忙碌不堪,但是皇室规制严格,能置喙的事情并不多,多数时候只是走个过场,大太太应付裕如。比起一般家庭嫁女儿,人仰马翻地四处采购办嫁妆,静琳为后竟似更加省心一些。
信的尾巴上顺便谢了夏夕一句,说丫丫的肖像画构思巧妙,才华惊人,使静琳清新绝俗,迥异诸女,“颇得帝心”。立后之事上,丫丫有功,回京后必有重谢。
老太太听了很是高兴,张罗着全家都去花园子里吃瓜赏月。
月色之下,女人们难免八卦,大家议论猜测了半天,颇得帝心是皇帝一见钟情的意思吧?丫丫一定把静琳画得非常好看。那位恭宁县主据说非常漂亮,静琳画上好看,进宫之后万一没人家漂亮可怎么办呢?
捷哥与夏夕双目对视,脑子里都意会到对方的意思,不由得起了一身寒栗。宫廷画师可是高危职业。当年毛延寿毛师傅故意丑化王昭君,一折《汉宫秋》,皇帝痛别美人,反身果断砍了他的脑袋。丫丫究竟画了些神马玩意啊,过度美化就糟了呀。
丫丫的信在口袋里,封了火漆。夏夕忍了又忍,没有当众拿出来看。八岁的贫穷丫头,没有受过完整教育,一手画技大出风头就可以了,别的还是不要太触目的好。
因为心里有事,她的话就少,德雅一不留神更索性不见了。静琬最近在新学洞箫,吹了一曲《平湖秋月》,应时应景,居然还不错。钱姨娘一向腼腆不出头,眼见今夜承欢的人不多,鼓足勇气,和静琬琴箫合奏,表演了一曲《勿相忘》。月色如水,均匀在流泻在这对母女的肌肤容颜之上,寒凝带露,绝色无双。
夏夕一向对美女毫无抵抗力,耳畔乐曲清幽婉转,一对佳人绰约如仙,天际一轮满月,月畔几点繁星,此情此景,真有疑真疑幻之叹,眼珠子都看呆了。
一曲终了,七奶奶不嫌肉麻地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母女俩皆感羞涩,哪有这么夸张?
捷哥自告奋勇背了一首《春江花月夜》,那么长的诗,被豆丁一路不打磕巴背下来,引发了整晚最热烈的掌声。
再没人出节目,随便唠扯,慢慢地,老太太见大家意兴阑珊,就说散了吧,都早点回去歇着。
夏夕拉着捷哥的手,身旁跟着蔡嬷嬷,三个人步行回房。夏夕一路絮叨着要让捷哥再写一首诗,神童一首《蜈蚣诗》之后再无新作,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不料刚进院子,隔壁的德雅就发起飙来,一脚就把放在台阶上的一只空盆咣啷啷地踢到她们的院子里,跟着就是一句斥骂:“尚德闵,你这个毒妇!贱人!”
几个人都是一愣。
德雅的陪嫁大丫头碧玺赶忙跑过来捡盆,嘴里喃喃地致歉。
蔡嬷嬷有点不乐意了,直眉瞪眼地问,“八奶奶,我们奶奶刚从园子里回来,没惹您吧?”
“你这老虔婆给我闭嘴,我跟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德雅着实气得不轻。她动了真怒,蔡嬷嬷反倒不敢无礼,不得不低了头。
两个院子里伺候的丫头们都闻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有点惊慌失措。青翎也不安地出现了门前。
夏夕淡淡地看着德雅,“你要当着全院子的人来发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