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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静瑜终于开口了:“娘,有什么事是连儿子都不能知道的吗?”
大太太从心底最深处发出一声叹息:“娘错了,娘害苦你了。”
“说一说吧,怎么回事?”
大太太再次默然,似乎在回想往事,泪水再次止不住地潸潸而下。
许静瑜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沉得透不过气来。他挥手让丫头们全部退下,大丫头春燕出门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屋子里暗了下来。
“我自幼喜欢舅舅家,你的外祖父性子孤拐,对子女的态度唯有严格严厉四字,我们兄弟姊妹都喜欢舅舅,连带的,也喜欢樱娘。那时候我们亲的就像一母同胞,我和樱娘更是格外地投缘,舅舅老来得子,我和樱娘都从心坎里疼继良。樱娘要是不死,我相信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姊妹。
“我十七岁嫁给侯爷,生了你哥哥。过了几年,樱娘嫁了定南侯。舅母已逝,那年舅舅也五十多岁了,身体变得很不好,良哥却仍在孩提。舅舅生恐自己一死,良哥年幼,既掌管不了家业,还怕跟着坏人学成纨绔。査家人丁不旺,姐姐就是良哥最亲的亲人。为此在议亲之时,舅舅与定南侯府商定,査府破家嫁女,将全部家产作为嫁妆陪送定南侯府,其中一半属于樱娘,另外一半属于良哥儿,暂时委托女婿定南侯掌管,良哥亦由姐夫姐姐代为照顾。待到良哥儿成年,再将一半财产交付于他,任他自立。樱娘是带着庞大的财产和弟弟一起进了定南侯府。他们商谈这些事情时侯爷在外打仗,他没有参与,后来钱姨娘带着老七进门,我彻底没了跟他闲话这些家常的心思。”
许静瑜皱了眉头,认真凝听。
“樱娘与我一向交好,她婚后半年多怀孕,正好我也有了你。我们俩曾指腹为婚,洗三礼当日,我以侯府家传的一柄玉如意作为信物下聘,将德闵定成了你的媳妇。
“万万想不到,樱娘得了产褥风,产后二十多天上竟然死了。舅舅最是疼爱这两个孩子,樱娘之死,像摘了他的心肺,当即一病不起,很快也死了。定南侯在灵前发誓一定妥善照顾继良德闵,我除了信他又能怎样?他是继良的亲姐夫,是德闵的亲爹,我想他与樱娘那般恩爱,一定不会亏待了她的兄弟和闺女。
樱娘初去那段日子,我时常过府去探视这两个孩子,定南侯以礼相待,可是背过他的面,尚老夫人渐渐出言不逊,明里暗里讥刺于我贪图樱姐的钱财。为了这俩孩子,我装听不见。尚老夫人愈发荤素不计地乱加指责,话越说越难听,脸色也一次比一次更难看。照说上门是客,可尚老夫人对我,几乎要失了体统。娘多次受辱,一狠心,从此再不上他家的门,十八年里任由德闵自生自灭。
又过了没多久,继良就被打发回了杭州,说是让他扶灵还乡安葬。这时候定南侯想要侵吞继良家产的面目已经暴露无遗,为娘一个女人家,力不从心,只能送了200两程仪,任他去了。”
“那么,娘定德闵给我真是因为她娘的嫁妆丰厚么?”
大太太转头,看着许静瑜的眼睛,“今日瞒谁也不能瞒你,是的,没有这一点好处,娘不会那么心切。我自幼清贫,深羡樱娘珠围翠绕,一呼百诺,意会到钱财真是好东西。樱娘的性子像舅母,从来看轻这些东西,手里历来散漫。德闵是她的长女,我又一直跟她交好,从哪一点来说,德闵嫁人都不会跟你娘一样寒酸。更何况,樱娘当了十多年的独生爱女,舅舅舅母在她的教养上花费无穷心力,其容貌才华德行无不胜我十倍,她的女儿经她调理,必是琼闺秀玉,贤妻良母,堪为你的良配。没有这点好处,她再有钱,娘也不会动心。可叹樱娘命短无寿,竟早早死了。之前我没有跟尚老夫人多做接触,感觉也还好,谁知樱娘一去,她露了本来面目。刁蛮粗鲁,贪吝无度,简直是恶形恶相。这样的祖母能教出什么好孙女?要是像了她,那实在就是你的灾难。何况以尚老夫人的泼恶霸道,德闵想带走娘的嫁妆那更是万万不可能。你娘是个要脸面的女人,我无法跟她争多争少?这两方面的考虑,德闵再是樱娘的骨肉,也无法唤起我的爱怜了。她总亲不过我自己的儿子。我若果早知道德闵是这般才智品行,纵然没有嫁妆,我也乐意为你求娶,但是哪里去找后悔药呢?”
许静瑜眼睛有点发潮:“如此说来,娘其实也喜欢德闵?”
大太太默然半天,点了点头:“她终究是樱娘的闺女,胎里生就的善德善心。就算恨我,行事也透着大气,德雅如何能比?会些个小心小技,就自以为是才女,跟她娘一般,上不得台盘。”
许静瑜心里苦涩难言,摇摇头,不想也罢,徒乱人意。
“娘,这些个想头是您体贴儿子,没有大错啊,怎么会说您活不下去了?”
大太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德雅带着樱娘的一部分财产进了侯府。”
许静瑜顿时想了起来:“那块血玉?”
大太太脸红了:“不止。还有好些。”
许静瑜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娘!”
大太太烦乱地站了起来,“都是周氏作祟,她定是用了什么手段,从尚老夫人那里诈了出来,却贴在她女儿的嫁妆里。我恨不得撕了这个贱人。”
许静瑜无力了:“您明明白白知道她做这种事,当初却什么都不说?娘,您疯了吗?”
大太太更是悔不当初:“我一定是被鬼跟上了。德闵嫁过来,只有三十六抬嫁妆,还样样不堪,估计都是定南侯给拼凑的。我就知道,依尚老夫人的为人,石头里也想榨油的主儿,绝不会告诉德闵她娘是破家而嫁的。德雅嫁妆来时,我看着里面有樱娘好些东西,心里又惊又怕。转念一想,我只要装个糊涂,这事能瞒过去了。德雅嫁给你,周氏无论如何都不会泄露这个秘密。定南侯明知德雅的嫁妆如此,依然沉默,他自然也不会多嘴。我糊涂油蒙了心思,如今真是百死难辞其咎。”
许静瑜掉下了眼泪,“娘,您让儿子说什么好?这下舅舅来了,嫁妆的秘密明天就敢闹得街知巷闻,我们这是干了什么?贪财易嫁?娘啊,传出去怎么得了?世人怎么看我们?还有,四丫头五日之后就要进宫,这消息传进宫里,皇上又怎么看待我们家?您让静琳如何自处啊娘满门的羞辱,我们以后怎么出门?”
大太太再次掩面痛哭,“我死可以吗?我这就去死!”
许静瑜也扛不住这样的设想,母子一起痛哭起来。
死要是能解决,大太太情愿死上几千万次。但是她心底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场风暴马上要将整个侯府吞噬,这无妄之灾会带来什么恶果谁也无法预测。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确,她最钟爱的儿子,品行高贵的侯府世子,因财易嫁的当事人许静瑜,从此之后再也没脸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定个时间算了,早8点,晚十点。这个时间没有,大家就别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