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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如意!把我的炉子拿来!”
坐在门边打着瞌睡的婢子听得这一声声呼喊,颇为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却仍是站了起身不疾不徐地往里屋走。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却是问也没问,直接掀开了帘帐。
“大人,这艳阳高照的,哪还需要什么炉子啊?还有,说过多少回了,婢子我不叫如意,我叫玉珠。”
玉珠拿起衣架子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给床榻上那披头散发的男人穿戴好。
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五官秀丽俊美,因为许多年未曾出过宅院和屋子,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几近于透明的苍白,手臂上青紫的血管依稀可辨。
披散在肩头身后的青丝被玉珠用绣金发带高高束起,衣衫齐整,眉目如画,这么一看,果真是一个如玉般的人物。
玉珠立在一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如玉般的人物又如何?还不是个痴傻的?这大热的天还向她讨要火炉子取暖,每次喊下人都喊如意。
可是,那婢子如意三年前就死了啊,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如意?
玉珠越想越觉得晦气,摇摇头正要出去,身后那痴傻的大人又开口说话了。
“如意,阿儡呢?他怎么不见了?你帮我找他回来好不好?”
他痴痴地哀求,双目之中俱是哀伤之意。
他这话,已经问了三年了。
三年来他天天都会问。问婢子玉珠,问后厨的厨娘,问宰相府的管家。
反反复复都是那么几句:阿儡呢?为何我找不到他了?你帮我找他回来好不好?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痴痴颠颠的人,居然是当今的宰相秦许之。
当年的他,年轻俊秀,意气风发,因着出众的谋略见识和不输当今圣上的狠辣铁腕,一步一步成为了当今的宰相,如今却沦落为一个婢子都嫌弃的傻子。
高高的红色城墙之外到处是热闹的人群。
此地是最靠近当今圣上的地方,大官小官,一些家底深厚的家族也大多在这里扎堆,路上随便碰到个衣着华贵的都可能是哪个大官家的公子,他们也都喜欢扎堆活动,比如在茶馆里听听书和小曲,花楼里喝喝小酒看看花魁美人。
人长一张嘴,最不能控制的就是交流,交流一多,这八卦也就多了。
寻常百姓还担心言多必失,总有一天会惹祸上身,那些有背景的公子哥就不太怕了,反正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不会牵扯到什么皇族辛秘,大多敢拿出来讲的。
比如宰相这事儿,几年前的时候还被当今圣上封锁着消息,到了现在已经有人敢拿这事情做话头来开玩笑了。
“我说,秦宰相他当年得的是什么病啊?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
“不清楚,只是听人说他一到寒冬腊月就受不了,浑身发冷,比一般人还要不耐寒一些,我二舅老爷说他那时候连早朝都不能来上,早晨寒气重,他受不住。”
“那么严重?”
“是啊,一直到后来才好了些,找了个半仙来,也不知施了什么妖术,居然让宰相他不畏寒了,寒冬的早朝也来上了,据说也不像之前那么病秧子一般病弱,只是后来就莫名其妙疯了,要我说啊,那半仙的法术不能信,没准儿惹来什么脏东西呢。”
那一桌子人俱是点头,甚至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概是为了缓解缓解气氛,有人语气轻松道:“嗨,你们说,话本里写的穷酸书生,日思夜想的不都是美貌的妖怪和鬼魂,怎么到了宰相那儿,天天口里喊着的竟是个木头人的称呼,他不会是个断袖吧?”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人笑着接话道:“断袖又如何?你是不知道,烟波楼里有个小倌才真是倾国倾城,容貌艳丽不输女子,又不似一般小倌那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才艺双绝,抚琴作画样样精通。”
桌上几人对视了一眼,笑得揶揄。
“季兄莫不是看上了?”
“嘿,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才是。”
之后的话题就一直围绕着那小倌和京城里的花魁名伶,哪家的姑娘床上功夫好,哪家的花魁长得最标致,哪家的小倌对于那方面的事情天赋异禀,这些人果真是如数家珍的,起了个头就侃侃而谈个没完没了了。
茶馆里靠窗边的一桌,温迟青手拿着茶水掩饰性地喝了几口,假意看窗外头的景色,余光却在看对面方尘霄的反应。
太尴尬了。
他们这话题也变得太快了吧?猝不及防开了个荤头,还停不下来?
他们那桌离温迟青二人的桌子最近,一帮人高谈论阔的声音也不小,现在的话题还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上,丝毫没有要转移的意思。
温迟青有些坐不住了,心想,反正也歇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就直接结账走人?
想了又想,觉得不妥,现在走的话太刻意了,等等吧,等他们转了话题再说。
那就这么听着?这帮人现在都谈到体位上了啊!也不知道阿霄他懂不懂这些,若是懂的话,那就真的太尴尬了。
温迟青一杯子的茶水都喝干净了,边上那桌人才终于止住了口,安心的看起了茶馆里台子上正在唱小曲儿的清秀小姑娘,也让温迟青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