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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绾绾有些好笑,这是草木皆兵,还是故弄玄虚。他没理会步绾绾,大步走进了小院。沉稳的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嘎的响。
“你为什么来后山?”
步绾绾跟着他进去,又忍不住问他。
“想听民怨疾苦,只需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便是,你说说,这院中有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步绾绾。
步绾绾四下看了,小声报给他听,木桩,大桌,椅子四五把。
“嗯,应该是结伴上山的猎户。”
他点头,在一边坐下,听着步绾绾四处乱走的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脚步声。几名猎户满载而归,看到他们二人,不由得怔住,其中一人上前来,不解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衣着绫罗,佩饰华贵,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因而众人有些畏惧。
“我们去普济寺,迷路了,敢问大哥,如何上山最方便?”
“哦,你们走反了方向,赶紧下山,经东边上去,这里没有路直接去寺里,天晚了就不好走了。”
猎人摇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一边的井台边舀水喝,看上去并不想和二人多说话。
“怀安郡如此繁华,我们此行一定可以再赚些银钱,小欣,你把帐再算算,等下给寺里多捐点香油钱。”
帝祈云突然开口说,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上的扳指。
“你们不是怀安郡人啊。”有个猎人转头看他们,好奇地问。
“我们从西崇国来。”帝祈云点头。
猎人们互相看了看,不再多言。看样子对西崇二字很是警惕。
北商和西崇是死敌,是不许通商的,此时却有西崇商人出现在这里,可他们并没有表现得意外,帝祈云便知,怀安郡里一定常有西崇商往来。莲公主能在怀安建起山庄,也就不足为奇了,这和怀安郡王所称的完全不知,绝对不一样。
这些郡王,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确实可恶。
“我们走吧。”
他带着步绾绾往院外走,走出一截路,才停下来,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西崇国的商人居然能大摇大摆去寺里了。”
“哎,他们有银子,去哪里不行?给怀安王多给点,住进王府都成。”
“怀安王倒是不错,体恤乡民,就是他那几个儿子贪得无厌,鱼肉百姓。那小姐更是美如天仙,性子又是格外温柔大度,如今都当了贵妃娘娘了。”
“你这也知道?”
众人哄笑,又听那人说:“我亲眼见着的,她还在闺中的时候,亲手替路边的乞丐披上斗篷,还赐赏银子食物,哎,那样好的小姐,可惜进了宫了,就不能回来了,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快闭嘴吧,小心王爷拔了你的舌头。”
众人又哄笑不止,相互打趣。
帝祈云拧拧眉,继续策马向前。
“你的晚晚这么好,你还不赶紧回去心疼心疼她去。”
步绾绾用手肘碰他,帝祈云却躲开了,长眉微拧着,听到她的话,也只微微一笑,不出声搭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底为何要跑上这一趟。
帝祈云的心事总是很难猜,给步绾绾的感觉,这男人就跟一团雾一样,明明可以触摸到了,一眨眼,这雾又更浓了。
步绾绾并不信他只是来听几句话,可他一静,步绾绾也乐得清静,靠在他的胸前,晃晃悠悠的甩着脚,想心事。
到了寺门的时候,大家都到了,傅玉莹坐在院中的菩提树下,正在提笔写祈愿的纸条,准备挂到院中的祈愿树上去。
听到他们来了,立刻就放下了笔,快步迎过来,温柔地扶住了帝祈云的手臂。
“王上,还以为您迷路了呢。”
“山里风景好,多玩了会儿。”
帝祈云笑笑,转头问洛君瑜。
“师兄可找着好玩的了?”
“我好玩的都被你拐走了。”
洛君瑜正仰着头看树上挂着的祈愿纸条,听到他问话,便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傅玉莹看步绾绾,那耳下的吻痕,蝴蝶骨上的春|意还没消呢!她不由得脸上一红,立刻转开了脸。
“已经备好了斋饭,王上请吧。”
“走吧。”
帝祈云没有推辞,牵着傅玉莹的手往前去了。
步绾绾和洛君瑜跟在后面,手里拈着一片枫叶转动不停,还打了个哈欠。他们微服而来,寺中还有别的香客,所以一行人一直往寺庙深处走,那里有专为贵族家眷设立的静室。斋菜就设在其中一间。
傅玉莹亲手盛饭,给帝祈云布菜。
他吃得乐呵呵的,不时向傅玉莹问上几句,步绾绾在一边看得眼睛都痛了,恨得牙痒痒,胡乱吃了一点,丢了筷子就出去了。
“没规矩,晚晚,此处有酒么?”帝祈云突然问。
“我去取素酒吧。”
傅玉莹起身,带着婢女去端酒。
帝祈云这才轻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慢吞吞地说:
“老郡王的手脚好快,就连后山的猎户也让人给顶替了,你说的那些事,估计我一件也听不到。”
洛君瑜笑笑,轻声说:“这不是预料中的么?莹贵妃要回来省亲,你亲自陪着,他还不赶紧安排好。”
“怀安郡自古是兵家必争之重地,不能有任何闪失,可西崇国的势|力在此处埋得如此深,只怕郡王的几个儿子都搅进去了。”
帝祈云摇摇头,神色愈加冷竣。
傅玉莹端着酒壶,在窗边停了停,看向步绾绾,她正伸手勾着树上的一枚野杏子,够着了,擦了擦,咬了一口,连连摇头。
“真酸。”
她一面咬,又去继续勾野杏。
看着她这动作,傅玉莹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女子有孕才爱食酸,莫非……
步绾绾这时候转过了头盯着她看,傅玉莹勉强一笑,慢步走进了屋子里。
师兄弟二人已经放下筷子,在一边去品墙上的字画了。见她进来,洛君瑜道了谢,拎了一壶素酒就喝,帝祈云却没动,脸微微扬着,盯着他并看不见的山水墨迹。
傅玉莹看着他,又觉得自己没办法再靠近他了。
总是这样,她每一回尝试,都会在不知不觉里被他挡回来——就连今日在马车上,他突然钻进车里,要去吃那酥饼的原因,只怕都是因为怕她对步瞬欣动手脚……
他护着步瞬欣,已到了同吃一饼的地步!
可是他明明是叫她晚晚的呀……那么亲密地叫她晚晚……说只喜欢她……
她窘迫地站在桌边,双手轻扶着桌子,又转头看步绾绾。
她还在啃杏儿,酸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傅玉莹也觉得心里有一阵酸楚涌起,堂堂郡主,比不上一个黑丫头,这是为何?
难道真像母亲说的那样,让她去找姨娘学学那些手段?
她什么都学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牢记“以色侍君,君恩不常在”的至理名言,可怎么派不上用场?她都没发现步瞬欣有什么过人之处!
“玉莹,你去歇着吧,孤王在寺里随便走走看看,你也累了,不必跟着伺侯。”
帝祈云终于转过了头,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回,连晚晚二字都收回去了!
傅玉莹脸色一白,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又不能违抗他的意思,只能一咬唇,快步走了出去。
步绾绾见她出来,挤出一个笑,总不能回回让别人先冲她笑。
可傅玉莹见了,却只觉得挑|衅,微微拧眉,大步走了。
步绾绾受了冷落,也拧拧眉,继续啃杏儿,酸酸涩涩在舌尖上化了,进了喉,就成了微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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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祈云要听讲经,晚上一行人在寺里住下。
步绾绾总算得了清静,可以一人住一间房,白天颠累了,早早就歇到了榻上,可翻来翻去,脑子里全是帝祈云的话。
“绾青丝,柔情百结,一个绾字,把我的心给绾住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那话,到底是真是假?
步绾绾的心有点乱,帝祈云的进攻太过猛烈,可又在傅玉莹面前摇摆不定,这让她又恼火,又不服气。
傅玉莹住在另一个小院中,独自在窗边坐了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叫进一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让她拿了素酒过来,自己过去找帝祈云。
他正和大和尚在一起聊天,看上去相谈甚欢,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二人你来我往地辩论。傅玉莹在一边侯了好半天,才等他聊完。
“玉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帝祈云有些讶然地看着她,此时已夜深,山上气温很低,她站在树下,披了一身晚雾,冻得直打哆嗦。
“晚晚想王上了,晚晚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出了宫,王上就不喜欢晚晚了?”傅玉莹小声说了一句,上前来抱住了他的腰,小声啜泣起来。
“披着吧,别着凉了,孤王没有不喜欢玉莹,好了,去歇着吧。”
帝祈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意,轻轻地拉开她的手腕。
少女心事,愁肠百结,让他心中微微一动,男女皆一样,喜欢被人喜欢的感觉。他又想,若是步绾绾这样冲他撒娇,那就好了,今儿在林子里,一直没等来她那句话,实在可惜。
“王上为何不叫玉莹晚晚了?王上不是说晚晚二字极好听吗?”
傅玉莹抬起泪眼,已哭得梨花带雨。
“玉莹也好,晚晚也好,都是孤王的妃嫔,你不要想得太多,孤王陪你回家省亲,你只管和家人好好团聚。”
帝祈云轻拍她的手臂,温和地劝她。
“可是臣妾就想王上叫臣妾晚晚!王上不能这样冷落晚晚,晚晚会和瞬欣一起服侍好王上。”
傅玉莹说着,不管不顾地抱住他的腰,踮起了脚尖,仰头便吻他。
她如此大胆,让帝祈云有点意外,没能推开她这缠上来的吻。
傅玉莹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陶醉而且迷恋地闭上了眼睛,还想把舌尖送过去……
此时屋檐下有道身影轻轻地让开,月光落下来,让步绾绾的眼神有些凉。
帝祈云这臭男人,果然从她这里一走,就去爬傅玉莹的床,真是可恶!
她恨恨地冲着他的后脑勺剐了一眼,用力一扭腰,快步走了。
再和帝祈云昏头昏脑搅在一起,她就早点在吃饭的时候噎死算了!免得下辈子凄惨无救!
帝祈云听到脚步声,拉开了傅玉莹,手指摸过她的手腕,知她并非故意,真心前来示爱,便松开了她,淡淡地说:
“玉莹啊,你的心孤王知道,孤王会善待你的。”
他把话挑明,让傅玉莹猛地一怔,他这意思简直太明白不过了,不会再宠她了!
“为什么?晚晚不服,哪里比不上步瞬欣?”
傅玉莹还不甘心,拉着他的袖子问。
“她啊,她野得很……”
帝祈云笑了笑,转身走开。
这算什么答案……野得很……傅玉莹回味着他的话,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要像步瞬欣一样,不当淑女当……yin妇?
帝祈云顺着步绾绾方才脚步声跑过去的地方去寻,这里通往步绾绾住的小屋,可是推开了门,却不见她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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