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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还未泛起肚皮白,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凉意,京师西边城郊的一土房灶里袅袅升烟,一个单薄身影忙碌在灶台前一边烧柴,一边熬着清粥,蒸着隔夜的窝窝头,还时不时整理药罐中的草药。()
忽而,睡卧里传出一声惊慌的尖叫,仲秋一把放下手中的活儿,急忙的朝两人的睡卧跑去。她刚一掀开房帘,怀中就立马撞进一个消瘦的身子,公冶澄身着一身粗制的里衣,双肩发颤的紧紧抓中仲秋的胸前衣襟,抬起眸子,双眼含泪道,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秋,你去哪啦,我又做那个噩梦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仲秋将她虚扶回床,给她披上已洗白的裙抛,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的,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不会离开,我方才在灶房里熬粥,我给你盛一碗。喝过粥,胃里暖暖的,那些不好的事也会随之淡去。”
公冶澄想起梦中的可怕,峨眉紧抿直摇头,怯弱的哀求道:“秋,我不要喝粥,我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求你了。”她紧紧的偎依着仲秋,生怕仲秋消失不见。
仲秋见她这般纤弱的模样,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曾经那个毒如蛇蝎的长公主已消亡,现在在怀中的只是一个身心受创的可怜女子。
想起四年前的一幕,仲秋就觉得心中犯疼的紧,她在公冶卿梦留下的人照看伤势时,那个高贵娇艳的长公主身着她的长袍,疯笑的在整个街道乱跑,青丝纷乱,污面浊衣,那些看戏的百姓对她指指点点,她对所有嘲笑的面孔陪着傻笑。
她早在那日火烧小木屋时决意和她一刀两断,可当她亲眼看见衣衫脏乱的公冶澄口中不停的吞咽偷来的馒头鼓腹,置小贩的毒打不顾时,她泪闸决堤,心如刀割的将她带走。
现在两人住的土房虽说是破旧一点,房内也只有简单破旧桌椅和土著碗筷,可房前有一块菜园能自给自足,日子没有以往荣华富贵,过的是小村里那样的清苦,但地处偏远,清净怡人,很适合养病,而公冶澄的病情也的确大有好转,除了她经常发的噩梦让她神经衰弱之外,仲秋都还能应付。
可也只有那个噩梦是公冶澄最后过不了的坎,身子上的□。
每每想到这一点,仲秋都愧疚难当,她从未想过手段歹毒的公冶澄会有这样不堪的过往。而她还助公冶卿梦再给她插上一刀。
见仲秋良久不语,面容带着痛色,公冶澄心生惧意,她很怕仲秋讨厌她这样子而离开她,她起身穿着那件粗劣的外袍,牵起仲秋的手,弱声顺从道:“秋,我听话,我去喝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仲秋看着她如今仰人鼻息的过活,只觉喉咙发哽,眼眶泛酸,她吸了吸口气,点头笑道:“我没有生气,喝完粥,我们到市面上买些药回来。”
自给自足是可以,可公冶澄的药材还是得到店铺中去买。
一听说又要买药,公冶澄的眼眶又润了起来,可她不敢吭声,她不敢对仲秋说个‘不’字
吃完早膳后,红日出头,仲秋本想将公冶澄留下,可偏偏公冶澄一步也离不开她,仲秋无奈,只好带着她一起出发。
在路过离她们家不远的小木屋时,屋主正在一片勿忘草中和她们打着招呼。
“阿秋,到城里买东西吗?”
“嗯,要买一些药材。”
谁能想到仲秋无意间寻到土房入住后,成了容嬷嬷的远邻。仲秋当初入住此次遇到的不少麻烦,还是容嬷嬷帮着解决,她对这个年迈的村妇充满好感。
容嬷嬷与仲秋在曾经并无交集,对仲秋也不剩熟悉,可她认得公冶澄,当初见公冶澄犹如乞妇一般确实让她惊愕不已,但公冶澄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怯然的躲在仲秋。见两人又是一段孽缘,她含笑离开,在俩个小辈急需帮助的时候尽量的给两人帮助。
看着她们远远离去的背影,容嬷嬷放下手中的除草的小镰刀,回顾绿油油的勿忘草海,欣慰一笑。
小姐,暴雨,过不久公主要带着驸马和她俩的孩子回来看你们了。
公冶轩因对暴雨愧疚,做了三年的皇帝便退位与公冶全出家为僧,公冶卿梦回来也并非看新帝即位,而是公冶统驾崩后留下一些事需要她亲自处理。
“爹爹,我们到这里适合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贪恋声色是君子大不为。”
如今年有九岁的木雅歌坐在醉春楼里的雅间,听着外面莺莺燕燕嬉笑声,蹙着小柳眉,很是烦恼。
虽说是白日朗朗,那些迫于生计以色侍人的可怜女子还未开门营业,可她觉得她和她爹爹不应该出现在这青楼里。
“咳咳。”
木凡乐本是美滋滋的品尝着她最爱的黄金沙糕,可被自己女儿,哦不,是大姨妈一袭言论哽了喉,连忙喝口茶咽下去,尴尬笑道:“小雅歌,你看你现在小少爷打扮,那些细节咱们就不要在意,行吗?”
现在她家小雅歌越来越有公主大人的风范,可她不喜反愁。天知道她多想这个孩子像是一般的小公主粘着爹爹,要爹爹无限的宠溺,那多么荣乐融融,幸福美满。
可那烦人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古语教唆下,别说抱着她的小雅歌睡觉了,就连曾经非常坐在她怀中吃饭的小雅歌都不见了。
她好有一种女儿已长大,快要嫁人的感受。
她这个女爹爹的心,淡淡的忧伤啊~
木雅歌见她一脸受挫样,以为自己失言伤了她,立即就软了心,上前哄道:“爹爹,雅儿错了。你要是喜欢这里,以后雅儿随时陪你来。”
噗~
这转折也未免太快了,木凡乐很被哽一下的看着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小棉袄是很贴心,可这话说的还是有些出格,必须纠正道:“小雅歌,咱们不是在这里来玩的,咱们在这里等你娘亲。你长大后别没事跑到这里啊?”
这个大晋百合花儿处处开,青楼又是最为狗血的地方,她家小雅歌的美人胚子的模样越来越清晰,要是在这里撞到好奇青楼长撒模样的女扮男装的小姐姑娘们纠缠上他们家小雅歌,怎么办!?
她还想将小雅歌留到双十二才出嫁呢。
想到将来女儿要出嫁,她这个女爹爹心,又开始淡淡的忧伤啊~
越想越难过,最后一把抱住小雅歌小身板:“哇~我的小雅歌,以后不要跟着怪姑娘跑了啊~爹爹会很伤心的,等你长大,爹爹给你招个上门夫郎吧?”
“好了,好了,雅儿听爹爹的话。”木雅歌最见不得自家爹爹难过的模样,只要自己爹爹笑一笑她做什么都愿意:“雅儿不离开爹爹,一辈子陪着爹爹。”
雅间里的假父女在亲情绵绵,外面夜霜母女在鸡飞狗跳。
“你这个小兔崽子,敢拿你娘的银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你?”
“谁叫你不给我那些小朋友们吃喝!”
气炸的夜霜拿着鸡毛掸子追赶着一灵活的绿色小身影在楼里上串下跳,大伙也见怪不怪了,视若无睹的各做各的事。
木凡乐收了声,好奇的开了雅间门,这个小身影就蹿到她身后,拿她作了挡箭牌。
“哎呦~”木凡乐抬臂当即挨了一鞭。
夜霜见她吃鞭一惊,缩了缩脖子:“喂,小火炉,你没事吧!?”
她不心疼的这火炉,她怕的是冰山知道她打了她的宝贝,扣她楼里的分红啊~
木雅歌见自家爹爹挨了打,急忙的将木凡乐的手抓了过来,看见白皙的手臂上一扎眼的红痕,恼怒的瞪一眼夜霜。
夜霜又是一惊,这小姑娘的眼神好熟悉好冷厉,对了,简直就是那冰山的翻版!
木凡乐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再看看身后躲起来看似俏皮的小姑娘,不解道:“你干嘛打这个孩子?”
她左手牵着自家孩子,右手被别人家的孩子牵着,坐到桌椅上。夜霜随她进去,气岔道:“这小兔崽子偷我的银子。”
‘偷’这个词放在哪个年代,哪个场合,哪个对白,绝对是贬义。
那绿衣小姑娘不喜被扣上这样帽子,涨红着小脸解释道:”我才不是偷,我是借,等我长大我就还给你!”
“哦~这孩子是预支!”木凡乐长期对木雅歌宠溺,造成了她是小朋友的绝对拥护者。
夜霜炸毛:“去你的预支!她是被那伙儿人当冤大头,每次饿肚子就找她拿银子买吃的。”
这绿衣小姑娘其实就是被李扬误会是他血脉的那个女婴,李扬死后,语怜便和夜霜领养了这个孩子,随了夜霜的姓,取了个好养活的贱名,哦不,是小名,叫小楼。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夜霜这大染缸染的这小楼一身大大咧咧的习气,脑袋缺弯,还有满腔的侠义,但缺乏未成熟的判断力。
她认识几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她仗义施舍与他们无可厚非,可她的这一举动,造成了一个不良的影响,那便是每每那些乞儿饿了都寻她要吃的,夜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可碰巧的是一日,她竟听到那几乞儿嘲笑她家的小楼是冤大头,随便装可怜就有肉包子吃,可恨的是这小冤大头还越演越烈,今儿还偷了她背着语怜藏的私房钱。
了解始末,小楼也觉得理亏,看着大娘又要打人,她立即扑在木凡乐的怀中,她可是看的清楚,刚才误伤这叔叔,大娘的脸都吓白了。
这叔叔是靠山,绝对的大靠山!
她倒是稳稳当当的坐在木凡乐怀中对着夜霜作鬼脸,却不知作在木凡乐另一边的木雅歌黑了脸。刚才牵着她爹爹的手本就让她咬牙不悦,她恪守着礼仪与自己爹爹拉开了男女大防,现在她曾经一人暖暖怀抱中多了个像猴子的姑娘,她冷声一笑,心里正盘算。
忽而,她身子一软,倒在木凡乐身上,抽噎道:“爹爹,雅儿很怕!”怯怯的看一眼凶神恶煞的夜霜,佯装害怕,扯了扯木凡乐的袖子:“爹爹,我们去找娘亲。”
段小楼一直忙着应付自己的大娘,忽略了这么一个小人物,现在循声望去。
哇~好俊俏的小哥哥。
她与夫子什么的是天敌,找不到好词儿形容这小哥哥,只能说白白脸,黑黑眼,红红唇。
心脏在砰砰的乱跳。
本是涨红的脸更红了,想抬头多看几眼,可小脸一羞,埋了下去。
可笑的事没人注意她,木凡乐一心就挂在小雅歌身上,生怕她的小雅歌有什么事,着急道:“小雅歌,你想娘亲吗?爹爹看看,你有没有事。”
哦~原来叫小哥哥叫小鸭哥哥
好可爱的名字,和黄黄的鸭子一样可爱!
谁像大娘,在醉春楼里养着她,就给她取了个那么俗气的名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