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黄泉已开,请君好走(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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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甲精骑不愧是战场上的神兵,四方归列气势雄浑,还没开打,只是那样成排成列地站着,已然让人心生胆怯。睍莼璩晓时间稍长,那些木偶般被牵制住的兵士也渐渐回神来,在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飞快地集结在旁边。而看到孙淼放的烟花,陨圣楼的人也骑马赶来,不过人数就稍微少了些,只有百余人。

山岗起伏,森森密林中已然透着无尽的黑色,凄迷夜色如墨色薄纱笼罩,当最后一抹日光泯灭,两人身躯投在地上的拖长影子也消失了去,胯下马儿嗤啦地打着响鼻,敌视着对方。

铩羽骑、陨圣楼、虎贲骑、黑甲精骑,四方势力对峙在小小的山谷中,血腥气息久久散不去,萦绕在每个人的身边。

两两抬首,看着彼此的眼眸,分明很近的距离,却有着咫尺天涯的阻隔,遥遥相对在昏暗的空冥世界里,他身上冷气濯濯,让她有种误入冰雪中的错觉。

相见,竟是这么快!

眼睫垂动,似秋日里伴随枯叶一起落地的蝴蝶,鱼璇玑半遮瞳眸,冷淡无波地开口道:“烬王真乃神人,短短时间内就从本座的幻境中走了出去。”她微微偏了头,眸光掠过林中没有出来的白影,复又转来与他对视。

“是啊,本王不仅从里面出来了,还坠落山崖大难不死!”

赫连烬面孔上泛着冷酷,那尖刀般的眼神投向她,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指猛然收紧起来。他被她诱入幻境中,被人掳劫,她可以选择不去救。可是,她竟然当众救了星池的四皇子万俟乐,还把他和司空珏打落到山崖下去。当赤焰他们告知这些给他听的时候,感觉像是她拿刀一下下地捅在他心窝里,都不知自己的心破碎成什么模样。

为了天下,为了她的野心,竟对自己毫不留情。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被伤得血淋淋了,她的所作所为让他如何原谅?

从前,他视女子如无物,好不容易爱上了却被她一次次地抛弃,用她的冷漠无情凌迟着那颗爱她的心,更甚者不惜将他毁了。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句话在她身上得到了诠释。而他则是一个笑话般的存在,或许也是她眼中的跳梁小丑。

他的恨他的怒没有藏匿,眸子里凶戾的火焰跳跃着,尽数落在她眼眸里。那样深刻,仿佛用刀刻在了骨头上,要随之生生世世都消陨不掉。鱼璇玑怔怔刹那,旋而冷笑起来,妖娆而空洞,道:“烬王是来报仇的?”

报她负心,恨她无情,怪她凶残,恼她冷漠,还有她带给他的耻辱?

恨上了,终是恨上了!此刻,所有的言辞也无法形容她的心境,好像是痛苦的,却又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人都轻松了。当布局开始,她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一切没有负她所望。

她黝黑的瞳眸中只余清辉冷月,清晰地感觉到有寒冰寸寸蔓延包裹起自己那颗本就冷的心。

其实,这样也好!

赫连烬冷然以对,倨傲道:“本王难道不该这么做?”他一往情深被她弃如敝履,肆意践踏,难不成自己还不该做些其他的事情?

“好!”微有失血的唇重重咬下,九幽笛已经在手,目光凉凉地对上他。

“这边来!”赫连烬调转马头,挡着出路的黑甲精骑顿时从中间分裂开将道路让出,让他策马过去。

鱼璇玑一拉缰绳,白钰当即上前阻拦道:“主上,那方危险!”

赫连烬的黑甲精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那狂妄在天诀无人能及,这样的人不是盲目自大,而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不怕天诀拿他如何。白钰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可方才观察,他发现赫连烬对她有着浓烈的恨意。主上有伤在身,怎可轻易去冒险?

不说白钰,就是孙淼、骆惊虹、寒冰和白逍也激烈反对,直觉她这么去跟送死似的,纷纷对她摇头。

看到他们担忧的神色,鱼璇玑忽然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除了仇恨她还有这这群忠心的下属,这是继赫连烬的拥抱后,让她第二次感觉自己还存在着。撇开他们,兀自摇着头,凉冷的声音很是飘渺,“你们不许插手,本座要亲自了结这件事情。”

白钰欲言,鱼璇玑扬鞭策马直奔赫连烬所去的方向,马蹄扬起阵阵尘埃,却已找不到她的踪迹。黑甲精骑分开的阵型迅速合拢,再次将道路阻断。孙淼扬手让陨圣楼人靠近,大家已亮出刀兵,就等下令展开这场夜的厮杀……

“来迟了!”赫连烬停下的地方乃是一处空地,周边都是茫茫田野,没有高枝大树,只有看不尽的凄迷冷色。他高大的身躯坐在马背上,紧衣勾出欣长精壮的身躯,方天画戟戟尖朝下,尖锐锋利一扫地上的野草便整齐地斩断。他稍将头侧了下,就看到黑云般坐在乌骓上的她。

鱼璇玑清亮的双瞳点染着冷漠,犹如那缓缓升起的上弦月,寂寥地挂在鸦黑的夜空上。手执九幽笛,那染过血后的月白颜色的笛身泛着幽白浅光,若深水中潜藏的宝剑,一朝出鞘威势无比。抬着下巴,她嘲讽般冷笑道:“没妨碍,想做的照旧!”

高手过招不需要太多言语,九幽笛乃是短兵器,跟他方天画戟一比,若不是近身比斗那便很吃亏。鱼璇玑也没带着其他兵器,遂吹响九幽笛,以音波为刃先发制人。无声无形的音波如锋利的刀剑,让人看不见其来的方向,出其不意地致人性命。

赫连烬久经沙场,又是天下难遇敌手的高手,想要对付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音波首攻,赫连烬方天画戟如龙经天,雷霆而来,斜刺其身。她双腿夹紧马腹往侧方一倒,笛声越发激烈而高亢,声声如刀袭人,伴随着嗤嗤的布料破碎声音,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她音波割裂,露出里面的肌肤。

暗蓝的双瞳眯紧了成条缝,似在盘算着计划的狐狸,将眼里危险的寒芒射向她。方天画戟攻击越发紧密,如支支快箭擦过她腰间后背,带出的劲风更是戾气十足,所过地方寸草齐断。

鱼璇玑双腿在马上一登,纵身斜飞,九幽笛脱口在手中化作利刃朝他身上重重击去。赫连烬转手垂戟,入土三分,九幽笛直撞在戟杆上,发出铿鸣之声,嗡嗡震耳,溅出细细火花。鱼璇玑身子一摇反手一掌,赫连烬亦是回掌,大小不同的手掌携着雄浑的内力撞上,罡风铮铮马儿嘶鸣,鱼璇玑被击飞后退跌坐在马上,赫连烬猛地拉着方天画戟朝她刺去。

瞳眸撑大,她摊开身子面朝夜空贴在马背上,九幽笛滑落箭囊里,顺势抓起弓箭猛然翻身下来,同样浑身肃杀的两黑影稳稳落地,就她搭箭开弓对准了对方的瞬间,一道细微尖锐的劲力朝她脖子而来,寒芒闪过那有着森白光芒的戟尖蓦然对上了她的咽喉。

金色的剑芒淬光明丽,银白戟尖冷森刺骨,她一松手,金箭就会刺入他胸口。若他往前半寸,她脖颈上必开血色红花。

曾经亲密地抱在一起说着甜言蜜语做着暧昧动作的男女,却用着世上最冷酷无情的神情看着对方,以那尖锐的兵刃相对,意在收割彼此的性命。

夜色凉,好似流淌在阴冷山涧的流水,潺潺如翠玉击响。一弯冷月随风徐徐掩入乌云之后,余下一空地狱般无穷无尽的黑色。那风清爽,吹在身上却有着种能从外冷到心底的感觉。

脸庞上的面纱忽然被风吹掉,如无根的落叶般洋洋洒洒地落地地上,覆在那被斩断得参差不齐的野草上。她双眸灿若星辰,对着他忽地言笑晏晏,那倾国倾城的容姿即使没入夜色里,竟灼亮得让人呼吸停滞:“黄泉路已开,请君好走!”

“长路漫漫,若无美人相伴;本王只好再回红尘,执子之手祸乱天下。”他朗声大笑,满目桀骜,轻狂得不可一世。

“哈哈!”她亦回之一笑,眸中蓄满了万千思绪,拉箭的手一松,金箭脱手狠厉向他冲刺。赫连烬长戟横过,她后仰欲避,锋利的戟尖从她脸庞上扫过,划断她飞舞的一缕长发,弯腰避过箭矢的瞬间朝她身上一掌而去。

鱼璇玑慢了步,生生受了他这一掌,强撑着后退了四步才稳住身体。

噈地下,方天画戟斜扫,又是一片野草拦腰断过。

“从此之后,本王与你之间的恩怨尽数消散。本王不会再纠缠于你,日后战场相见,永为敌手!”他肃手而立,岿然高大的身躯远望着似小山般伫立在她跟前。隔着茫茫夜色,他俊颜冷峻如冰,不带任何情感。已经分不出是否有那纯粹蓝色的瞳眸里,除了萧条冷冽,不再其他。

人可以犯傻一两次,可第三次那便是傻不可救。他赫连烬堂堂男子,拿得起放得下,这次就来做个彻底的了断,从今后再见那便是利益敌友,再无其他!

仅仅几步的距离,一眼天涯。她安静地站着,让人找不到丝丝存在感。微勾着唇角,轻轻浅浅地绘出个笑容来,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

赫连烬抽走方天画戟翻身上马,骑着马朝她身后黑甲精骑所在的方向奔驰。宁静的夜,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几乎消失不见……

再也没有了支撑,她腿脚一弯倒在田野上,喉咙里泉水般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小半张脸及洁白的脖颈还有那周边的野草。可那脸庞上却有着无比的宁和幽静,湛湛双瞳望着天上终于又露出来的月牙,清明得如镜子般。

自己像是做了个好长的梦,爱过那个叫做穹苍的男人,被那唤为花阡陌的男人无悔地爱上,带着灭门的恨重生,却再度陷入情网之中。

如今,那个让两世为人的自己动心的男人已经没有了,他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你有没有欠过一个人似海情深?你有没有恨过相逢在错的时间?

有,她有!

这世上,爱则深爱;倘若不能爱,就离开,彻底地消失在彼此的世界。

月,明朗,感觉着微凉的风拂过面颊,眼前一阵模糊,稍微能瞧见弯弯的月牙还有晃动的人影。耳边吵吵嚷嚷的,喊着主上主上。

她好像有呕不完的血,跟流水似的从嘴巴里不停地冒出来。疼么?是很疼,可她又觉得不疼,只是感觉好累。好想就这么什么都不知道的睡下去,等到醒来一切都已忘却。

这世界最幸福的事,就是遗忘吧。

时光飞转,不知过去多少岁月,秣陵城在酷热的天气中迎来了兰月里的兰夜。本就是繁华之所,更因兰夜而热闹非凡。

行人密集的长街上,一穿着嫩黄高腰襦裙的少女手里捧着很多小玩意儿,嘴里还含着颗冰米唐葫芦,满目稀奇地在街道的各个小摊前张望着,时不时还动手拿起来左捏捏右看看,跟摊贩询问着东西的价格功用。

“玉落丫头。”挤开摊子前密密麻麻的人,个头矮小又一把年纪的庸医将那少女从人堆里扯出来,凶神恶煞道:“你这一路到底是来找东西的还是吃喝玩乐的?”

双眼一瞪,下巴上少有的几根胡子也翘起来,落在他脸上显得几分滑稽不堪。

那唤作玉落的少女被他一吼,忙转了身来委屈地摇着他的胳膊,道:“爷爷,玉落从来没看到过哪些东西,好奇就多看了几眼,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这日头太毒了,你跟爷爷先去找一个人,随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行了吧?”吹着胡子,他才真心觉得自己可怜,怎么就把这个小丫头给弄来了。帮不上他什么忙不说,还会给他添麻烦,真是的。

玉落低头看着怀中几乎抱不住的东西,又瞧着庸医那很是不开心的神情,讪讪笑道:“爷爷说什么玉落都听。”

“这才像话!”许是小丫头顺从的话让他心里舒坦,庸医当场多云转晴撸着胡须翘首。问了下路人打听清楚地方,带着玉落堂而皇之地穿街走巷,停在一处不算大的院落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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