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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之变当夜,风雅郡主手下翼卫和矶王的私兵一起与北堂亩在进行了一场殊死的搏杀,几万人拥堵在城内,人山人海中分不清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是敌人。盲目的厮杀使双方都死伤惨重,待矶王父子三人从皇宫中逃出来后,北堂亩的人才做鸟兽散尽四处逃亡。
冲天的火光,成堆的死尸以及那小河般的流血,让昔日西川上最为繁华的城郭变成了人间阎罗殿。
“哎,帝月的人这是要死干净了是不是?这么点人,我这铺子可怎么活下去。”西邺城内一处绸缎庄二楼的僻静房间内,白逍一手翻看着最近几个月的账簿,瞅着上面少得可怜的进项哀声絮叨着。“矶王也是个蠢得,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还没把帝月的皇位拿到手,真是丢死人了。要是咱们主上,说不定现在都震慑朝堂抚定后宫了……”
“这帝月天下可是姓赫连的!”听着他闲言闲语的碎叨,临窗抱剑的男人顿时满脸怒容地盯着他,似乎很想把他从窗口丢下去。
窗外大雪初霁,冰雪交融的世界一片苍白的颜色,稀薄的日光照上去反射着晃眼的光芒。冷风瑟瑟,屋里的炭火红彤彤的将那挤进来的冷气都赶跑了。白逍惯常地摇起手中的折扇,笑得渗人:“赤焰,你以为小爷会看在主上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吗?”
哼,要不是跟着自己,他能这么安全地混进西邺城来?矶王可是以抓作乱余党为由,在城内城外各个关口都布置了人严密监视,西邺城内城外人心惶惶。他纵然本事再高,也无法突破重围在这里来去自由。可惜这家伙实在傲气的很,那臭脸真让人看的不爽。
“无论王妃和爷将来会怎样,起码在眼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又敢将我如何?交给赫连倩他们?信不信我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不仅是十二骑将会找你问罪,就是你的亲哥哥白钰也不会简单地饶了你?”赤焰也不怕他的威胁,牛叉叉地张口反驳。
白逍被他的话哽了下,脸上慢慢爬起丝丝怒意。好哇,这个护卫现在还跟他叫板起来了!你是烬王的属下就了不起哇,他还是陨圣楼楼主的下属,朋友甚至是超越了一般关系的存在,他们……
“就这一点事情你们都吵得起来。”关上的大门突然间被推开,一身男装的玉落蹙着眉进来,似很无奈的样子望着那两人,道:“你们就不能和平相处么?”真是的,自从进了西邺后这两人时不时就要吵两句,尤其是关于鱼璇玑和赫连烬各自的强势之处。应是在冥城火烧了翼卫那夜,他们摊开了话大家眼里都有了浓浓的防备,看彼此都不顺眼的缘故。
她身边身材纤瘦的女子沉寂着眸子,替她将门掩上,不做声地回到她身边跟着,做着个丫鬟本分的事情。
“未来二嫂,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不然等二哥知道了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白逍小孩儿气地小小威胁着她,惹得她脸热地瞪眼警告。他呵呵地咧着嘴,一双透着慧黠的眸子得意洋洋扫向气得脸色铁青的赤焰。瞥到玉落身侧的人时,他扬眉似笑非笑地道:“拒霜,你怎么也来了?”样子是他陌生的,但身形不会变,何况她那双瞳眸那般死寂,他就是想不记得都不行。
“现在的西邺风声鹤唳极为危险,二公子怕中途有大的变数发生,所以派拒霜前来合适时候接应着些。”拒霜低垂着头回答,样子疏离而恭敬。
白逍摸着下巴笑得有些狡诈,道:“哦,那我二哥有没有说让你听谁的安排?”
“是三公子。”瞳眸中不扯波澜,寂静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嗯嗯,好好好。”白逍对她的反应表示很满意,不愧是被司空珏无影楼训练过的人。眼底流转着几缕暗光,他思忖了下突然用折扇指着赤焰的方向,笑得温和无害道:“既然二哥让你听我的安排,那你就跟在赤焰身边,多多少少帮衬着他免得被矶王的人寻到。要知道他虽然是烬王的小小侍卫,可人头的价格却很高。”
那一副我没赚到钱很伤心的样子显露在几人面前,不清楚他个性的人看了只怕是会觉得他市侩气太重。赤焰本来心头就有怒气,这下更是更甚,却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抬眸对上他侧前方的拒霜,那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上根本没有丝丝情绪流露,机械而僵硬地点头回答:“是。”
犹记得王妃还是安陵模样时,她身边跟着的哑巴女孩儿也曾可爱烂漫。可世事变化太无常,姿容普通的安陵成了倾国倾城手握神秘势力陨圣楼的主人鱼璇玑,而那哑女褪去了昔日的可爱模样,手段凌厉。纵然不知道这些年拒霜都在何处,可观人看心从她的行为他约莫猜得出她过往的身份——杀手。
是,杀手!不是顶级拔尖的高手,却也是经常面临死亡经历鲜血洗礼的。对于她的过往,他不想知道,但陨圣楼和他们挑开了脸皮,他怎么也得防备下。他扭开脸语气冷淡:“不用。”
“赤焰,这回去偷矶王的驻军的防御图事关重大,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玉落也猜得出他现在的心思,可又怕事先准备的计划出现无法补救的纰漏,劝道:“我们都是想把矶王的势力解决掉,干嘛不好好合作,要知道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太危险了。”临行前她听过骆惊虹和白钰的谈话,知道烬王其实有厉害的死士养着,可天下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一人能调动那些人。
黑甲精骑元气大伤,短暂的修养不过是把众人的气力给补回来了,后续的整顿还很多。矶王想着尽快称帝,可烈帝留下遗诏说:若是赫连烬回来帝王尚且在世就封他为皇太弟,若不幸帝王薨,则由他直接继承皇位。尽管这份遗诏的真实性尚不可知,他们和矶王都想寻到遗诏的下落。白钰分析全局后建议趁着矶王把视线转移到遗诏上,尽快得到他的朱军的防御图尽快将他的势力剪除。而获取防御图的重任则是交给了赤焰他们。
其实她还是挺担心赤焰的,毕竟他是赫连烬的得力助手。私交上说,天机子那样看中赫连烬,鱼璇玑体内又有着天族的灵瞳神蛊,她实在无法不担心他们两人。只是以她浅薄的功力只能感觉到灵瞳神蛊还在人体内留存,或许鱼璇玑没有死,跟她在一起的赫连烬也好好的。
她不敢告诉他们的是,若是有人剖腹取了鱼璇玑体内的灵瞳神蛊,自己是没办法知道的。就是说,鱼璇玑还有一半的可能是死了的。因为她有次感觉到了灵瞳神蛊的异常,分外接近死亡。
他们一行人从方诸山回来就没再见过天机子,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她跟白钰说了让陨圣楼去找天机子的事情,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消息。玉落满眼愁绪地瞅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北风,只觉得这一年的冬天分外分外地冷。
“不用。”仍旧是这两个字,赤焰抱紧自己的剑,看也不看他们欲跨步出门。
手要碰到门栓时,很少说话的拒霜闪身挡在他面前,不喜不悲地道:“拒霜只属于小姐,也只为小姐做事。我不会阻碍到你做事,但我会跟过去。”
“不用。”赤焰直接将她人推开,拉开门就走了出去。被如此对待拒霜的反应很淡,看不出生气还是什么,她浅浅地朝玉落点了下头跟着也转身出去,顺道将门给合山。这下子,屋内就只剩下了两人。白逍看她闷闷的眼神,揶揄道:
“未来二嫂,你这样子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远离了二哥,徒生满腔思念啊?”
玉落被他调侃,脸颊薄得发红道:“我还不是你二嫂呢,以后别这么叫了。”自己解释了好多遍,他每次都不听,还在众人面前这么叫着,害的她这个一向开朗活泼的女孩子都有些受不住那样的羞怯了。虽然自己追白钰追到了战场上被传开,她本身也不掩饰对白钰的好感,可毕竟白钰都没有对自己回应,她也忐忑和不安的。
白逍那么叫,她多多少少是心虚的。女追男真是隔层纱,她都那样大胆了,白钰莫非是真的对她没什么心思?
“咳咳咳。”她眼底的纠结被白逍收在眼底,见状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调戏女子他不是没干过,但眼前这位很可能是他将来的嫂子。朋友妻尚不可欺,何况是亲兄弟的女人,他才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将账簿合上,白逍换了神色正经道:“你来时楼里可有什么关于楼主的消息?”
“没有,但是听说你们首领去了星池。”鱼璇玑和赫连烬就似人间蒸发一样,陨圣楼那样庞大的势力几乎都快要把大陆翻过来了,还是没找到任何踪迹。眼前天诀的桐封王和凌王已经动起手来,他们若不趁着矶王尚未站稳脚跟在帝月立足,将来想要再铲除他就难了。至于柳屹去星池的事,是白钰偶然说出的,其中缘故她倒是不甚清楚。
白逍扭着脖子,发出骨骼错开的咔咔声,一脸狐疑:“难道现在还有比找寻主上扩建势力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男人们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事情她真的不是很懂,也没有鱼璇玑那样的玲珑心思,不仅能看清全局还能随手布置将敌人置于自己的掌控中。“只希望赤焰能顺利平安地拿到驻军防御图。”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玉落神情凝重,像是天上那半遮着日光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