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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珏面露欣慰,说了句早早休息从她身边经过,踏开。苏清荷长长地站在那里,望着夜空轻声一叹,她是不是不该答应的?
彼处,巽风从阴影中走出来,拱手跟着他的脚步问道:“王爷,木青该如何处置?”
“放了吧。”襄惠帝与他父母的恩怨与木青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他不过也是尽一个忠仆最后的责任。母亲无碍,前尘往事就此烟消云散吧。况且,现在也没心力再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属下明白。”这倒跟他想的没有太大出入,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帝月和大渊的事情就比较麻烦了,也不知王爷这次该怎么处理。走着走着,巽风忽然发觉他走的路不对,这不是朝书房去的方向,而是出府的路。这么晚了,他还要上哪里去?
“王爷,他们都在书房等着呢,你这是要去哪儿?”
“入宫一趟,你让他们先回去休息,那些事明日再议。”他负手跨步朝前而去,完全没理会巽风此刻诧异的神情。
长街空旷,策马而行,十二卫各司其职,皇城内外井然有序。
福瑞宫,大半的宫人早就被打发下去,剩下两三心腹值夜。殿内灯火稀零,隐隐似有木鱼声传来。拿了件大氅过来给蒲团上跪着的人披上,大宫女丹丹忍不住又开始劝起来:“贵妃娘娘,天都这么晚了,您就不要再诵佛了,早些休息吧。”
“不,本宫还要等一个人来,你先到外面看着,有了消息再进来回报。”一身素淡打扮的梅贵妃轻轻摇头,闭着的眼眸不曾睁开,嘴唇翕动继续开始念起了佛经。丹丹无奈,只得按照她说的出门去等着。一只脚刚跨出门槛,便有小宫女前来回报,桐封王求见梅贵妃。
哎,这真是念叨谁谁就到啊!丹丹喜出望外,忙进去禀报这个消息。与她满脸喜悦相比,梅贵妃的脸上倒没有任何喜色,打了个佛号起身,被丹丹搀扶着便朝外殿走去。
香茶已经备上,他一袭雪衣坐在下首,见她来了起身见了礼。“贵妃娘娘安好。”
“桐封王不必客气,本宫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先皇妃子,受不起你的大礼。”梅贵妃和颜悦色,对他还能尊敬自己感到欣慰,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扯唇,摇头。
“夤夜前来可是为了先前的承诺?”一时无话,气氛微僵,梅贵妃便先开口打破僵局。
司空珏颔首,道:“天诀与帝月、大渊不久后便有大战,炎京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珏早年受娘娘恩惠,答应过将来娘娘有难,珏定然相帮。此夜来,就是想问贵妃娘娘如今有何打算。”
“桐封王有心了,不过本宫在听闻先皇罹难的消息后,就决定此生青灯古佛留在皇陵,为司空氏皇族守灵。独独不放心的,就只有宜儿。若可以,请带着她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做一个平凡人好好地活下去。不然,若留在宫里继续做公主,等到大军破城要么以公主的方式赴死,要么就是成为地方的俘虏。身为一个母亲,本宫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落得如此下场。”手中的佛珠被攥紧,她从座位上起来走向司空珏,猛不丁地朝他跪下。
司空珏霍然一惊,起来就欲将她扶起。梅贵妃双手抓着他胳膊,言辞恳切道:“桐封王,本宫知晓你的本事,请你务必带宜儿离开。她是先皇的女儿,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强人所难,可请你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帮本宫这一次吧。上一代的仇恨,跟她无关啊。”
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已经抛弃了颜面跪在在他面前,照理说他不该拒绝的,可梅贵妃提到了上一辈的事,就不由地让他想起了这二十几年的生活。若非襄惠帝那样迫害,他父母不会死的死昏的昏,而他也不会从小就承受那样无父无母的指责谩骂。他不是圣人,他也是有脾气的,他觉得自己还没有修炼到那么大度的境地去以德报怨。司空宜很无辜,他何尝不是?
“桐封王,如果你心头还有恨,那就拿本宫的命去偿还明郡王,你就答应带宜儿离开皇宫?”梅贵妃见他没有半分松动,心里是真的着急起来。天诀的灭亡她无法预知,但危险已经逼近她就不能让唯一的女儿遭受这无妄之灾。况且,司空氏现在除了自己的女儿,就只有安贤妃的一双儿女是襄惠帝的血脉了。别人的儿女她管不了,可自己的是就算用尽所有办法,她都要保全司空宜不受伤害。
殷殷恳切的言辞带着母亲绝望中最后的期冀,听得他眉头紧皱,仿若自己不答应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贵妃娘娘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公主平安离开?”他扯开唇嘴角上翘着优雅而迷人的弧度,凤眸中分明带着晦涩不明。
梅贵妃仰着脖子从下仰望着他,双眸中坦荡清明不见半分假意,肯定回答:“桐封王,你有没有挚爱过某个女子?哪怕她眼里看着别人,心里想的也是别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怀着痴念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头看到自己的好?无论你是否体味过其中滋味,本宫想告诉你,本宫有过。”
她眉睫微闪,看向不远处灯台中的烛火,脸上有着对往事的回忆。“二十五年前,江南凤来小镇上有一家以摆渡为生的梅姓人家。船主的女儿当年不过十五韶华,某日机缘巧合遇上外地来的俊俏公子,风雨之故那公子在她家的小舟上过了一夜。不谙世事的少女情窦初开,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一面之缘的英俊男子,并因此相思成疾。在她病得迷糊之际,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人,要怀着绝望离开人世。老天却给了她一个恩赐,让两人再度相遇,他终是决定把她带回自己的家。”
“可到了之后少女才发现,那位公子竟是地位尊崇的一国之君,而他的后院有着各种各样美丽而有身家背景的妻妾。那时候她很自卑很无助,生怕他会抛下自己。意外地是,他没有。每日绫罗绸缎赏赐不尽,夜夜恩宠不绝,她以为她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哪知后来才知道,他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别人的女人,一个他无法得到,一生都让他觉得充满了罪恶和悔恨的女人。那一刻,心像是从高处被摔到了地上狠狠地砸烂,怎么也修复不起来。”
泪珠从眼眶滚下来,她平静地述说着,嘴畔还带着回味的笑意,似乎根本不知自己哭了。司空珏漠然地俯视她,发现这位保养得宜的贵妃娘娘鬓角都有了银丝,眼处的细纹也多了起来。随时间苍老的,不仅是年纪,还有人的心。
“她不恨他,真的。可她,恨自己。”梅贵妃笑里带着满足,弯弯的双眉下眸子噙着水,波光潋人。“知道为什么吗?”
司空珏沉默以对,竟不知梅贵妃和襄惠帝的感情中还牵扯到他的母亲。
“一切,只因为她太爱他了。她经常想,要是她早点遇上他,一定要让他狠狠地爱上自己,而不是别的女人。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悄悄地睁开眼睛,注视那对月悲伤的男人,他悲恫的神情深深地刺痛着她。让她恨不得代他去痛,替他承受所有的悲苦,只要他安好无忧。她不求能把那个女人从他心底剔除掉,安静地做着他的宠妃不争不抢,就为还他某日刹那回头。哪怕这种可能微妙得不可能,她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世上最痛苦的,约莫就是那求不得的苦。可纵前方是万里深渊,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孩子,不仅是她对他的深爱,还是她一生执念的见证。桐封王,爱一个人没有错,哪怕他十恶不赦天下人都对他深恶痛绝,可对她来说他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死亡,不是永远的终结,更惩罚不到已经不在人世的人。这个孩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桐封王如真愿意手下留情,她定自刎你跟前,赎那人犯下的罪。”右手从发上取下银色的长簪抵在脖颈上,含泪的微笑没有半分不舍只余满满的恳求。
“贵妃娘娘在珏幼年时帮衬诸多,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年幼时被皇子公主们欺负,就是后妃宫女都对他使小心眼儿,若非梅贵妃暗里地打点,他在皇宫的日子才不会过得那样舒坦。
“爱屋及乌,便该如此。”她有妒忌心,可对方人都死了,心爱的男人视她的骨肉如亲生,她又怎么会行加害之心。说起来,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如果能用这种方式走进男人的心里,她也愿意。
“明日,本王会派人入宫接公主离开。贵妃娘娘既然想为先皇守陵,就准备准备过几日起程吧。”自己进宫一趟还问出了些陈年旧事,这座皇城让他觉得分外沉重和压抑。一刻,他也呆不下去了。
梅贵妃喜极而泣,手中的簪子掉地地上,松开抓住司空珏胳膊的手激动地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谢天谢地,宜儿有救了……”
在殿外听到异样的丹丹探头朝殿里一望便看到自家娘娘仪容不整地跪在地上,桐封王则大步流星地朝外走。霎时转身就朝里面跑,忙把人扶起来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望着头,她双手抓着对方肩膀,晃动着她的身体,急切道:“丹丹,本宫的宜儿有救了。日后,你就替本宫好生照顾她,可好?”
“娘娘,您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公主。”看她泪流满脸,丹丹也不禁地潸然泪下,主仆两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幽暗的宫室,一双乌漆大眼中蓄满了泪光,宛若黑珍珠般璀璨夺目。
……
清明雨下,桐始华,鼠化为鴽,虹始见。
峪口关,云雾缠绕山涧,高地参差的密林因雨水的冲刷,叶子越发地鲜亮。城楼上,赫连烬一如平常在闲时上来巡查,他身后跟着一身便装脖子上吊着个一岁模样的小孩儿的赤焰,还有黑甲精骑新提拔起来的十二骑将中的五人。小家伙第一次来这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扭着小脑袋趴在赤焰的身上瞧啊瞧的,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赤焰身后那五人瞧着小世子那样活泼机灵的模样,个个呲牙咧嘴眉目传意,时不时地伸着手去逗弄他两下,惹得孩子咯咯地就笑起来。稚子纯真,瞧得几个大老爷们儿也跟着傻笑起来。赫连烬走在最前面,闻声回头,淡漠地扫过众人:“你们要逗孩子回家逗去,这里是战场!”
刚还笑意盈然的几个人顿时满脸菜色,倒是赤焰怀中的小家伙扭过小身子,伸出双手张开长了两颗糯米小牙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喊:“娘,俩,抱,抱。”
关不住风的嘴巴上淌出晶莹的涎水,弄得整个下巴都是。赫连烬脸色已经黑了,沉着脸低喝道:“小子,本王是你爹,不是你娘!”
“娘,娘,抱——”无视那张黑脸,再接再厉伸出自己短小的胳膊,身子扭动得更加快,怎么看都都觉得他此刻很欢乐。
“老子是你爹!”赫连烬几乎要把眼睛从眼眶里都挤出来了,这小子自从被自己带回来后,怕他离开他亲娘太久了记不得他娘的样子,还专门画了鱼璇玑的画像每日给他看,教他喊娘。结果这小子倒好,看到自己就喊娘,对着鱼璇玑画像就喊爹。想他赫连烬征战沙场多年,和三国中那些人勾心斗角玩了多少啊,偏偏就栽到这小混蛋的手中了。
时不时当着他下属的面喊他叫娘,把他气得真想用针线缝了那小子的破嘴。这还不是关键的,就怕日后见了鱼璇玑,他们夫妻在他口中就要颠倒位置了。爹变成了娘,娘成了爹,想想都觉得凌乱。
“娘,娘……”典型一根筋的小混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亲爹黑沉沉的脸是咋回事,继续欢乐地伸着双手索抱。
瞳眸中的暗蓝颜色加深,赫连烬拽紧了拳头,脸颊憋青,恨恨地威胁一句:“再叫,爹就不要你了!”
“娘——”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威胁,但那小东西却不顾自身危险朝着赫连烬就是一扑。就怕这唯一的孩子摔出个好歹来,赫连烬双手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将他接过来抱在怀中。依偎到熟悉的怀抱,两只小短手麻溜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前将自己满嘴的口水擦了个干干净净。
小脑袋扬起,笑眯眯奶声奶气地喊:“娘。”
赫连烬脸黑得像锅底般,要不是怀里这团是鱼璇玑拼命生下来的,他铁定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从城楼上丢下去摔个稀巴烂。那愤愤欲杀却不得的神情,真让身边的人憋得内伤了。这样的场面虽然天天都能见到,但是他们总是忍不住想笑啊。怎么办呢?谁让小世子这么可爱,也只有他才能制得住爷。
赤焰及后面五人觉得自己又快要受伤了,默默地转过头佯装查看城外的动静,免得被爷的怒火给烧了。
赫连烬觉得,就是不能这小东西给带出来,看来得抓紧时间解决云潼关的战事,破炎京去找鱼璇玑了。细数,他们已经分开三个多月了,没有她在身边总觉得少了什么让他不自在。
“赤焰,炎京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黑鹰是一日前飞过去的,也不知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回来。
说到正事,大家都敛去了方才嘻乐的心态,颜色肃然。赤焰仔细地想了,回答:“还没有新消息,不过对面云潼关有军队调动。”每日都有探子每隔两个时辰就往关外送信,以保证他们能随时了解云潼关的动向。
但是最近他们折了不少人,云潼关的守备也加强了,想来是对方警觉了他们的动作。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峪口关拿下,云潼关就是一座长关,相对下有些像伽罗关但没有伽罗关附近那么多复杂的地势。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的,他们都破了峪口关了,桐封王怎么还没动静,难道是要把这里送给他们?
“哦,爷,朝中最近不是很稳定,那些老臣欺皇帝年幼,经常给他出绊子。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警醒下他们?”那群老家伙,当爷不在西邺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小皇帝,简直是没把他们赫连氏皇族放在眼底。
“属下觉得暂时没必要管这等闲事。”新提拔起来的十二骑将之伯夷不赞同赤焰所说的,“赤焰大人,这未来江山可是王爷和王妃的,小皇子虽然还是帝月之主,但他不过是个傀儡。”在他眼中一个小小的没有价值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们浪费人。那小皇帝年纪是小,要他面对那些朝中的老狐狸的确是为难他了。可谁叫他是烈帝的儿子,北堂老妖婆的亲孙子。下相一役害得爷和王妃差点离世,让他的儿子做些补偿也是应该的。再说了,那毕竟也是赫连家的江山,他也有份儿保护的。
“对,对。”伯夷这一说法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赤焰心底也明白他们所想,可若不作出什么回应,定然在外面落下赫连烬想要篡位,欲以朝臣逼迫小皇帝的嫌疑。正因为他们爷日后会是天下之主,那些不利的言辞更加要避嫌。做一个千古明君,总好过暴君。
赫连烬听说朝臣为难小皇子,面色稍暗,直接下令道:“传本王之令,藐视今上者一率按不尊本王处置!”
“是。”赤焰眼底带笑,他就知道爷不会这么轻易让别人欺负赫连一族的人。爷这人记仇是记仇,但他要报仇也是自己动手,才不屑用别人的手。
“爷,炎京送来书信!”赤冰沿着阶梯奔上城楼,两颊泛潮气息不匀,显然是跑了好长的路。弓腰把书信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呈给赫连烬。赤焰伸手想把他怀里的赫连烨给抱过来方便他看书信,赫连烬用手挡开单手抱着自家儿子,一面拆开信函看起来。
赤焰朝赤冰站的位置挪了下,小声问道:“你不是去秣陵见王妃么,怎么还当起跑腿的帮那些人送信了?”
“爷恕罪,属下在回程的路上途径炎京一不小心被桐封王抓住了。”灰白的脸上带有几分惭愧和难堪,她腰背挺得笔直噗通一下当着在场人的面直挺挺地就朝赫连烬给跪下了。
她这话没让赫连烬的神情起什么变化,倒是把赤焰等人给惊了遍。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被抓了呢?以赤冰的武功不该如此的啊?
“你把具体情形说一遍。”他抬手让赤冰起来,将刚看过的信纸塞回信封中。
赤冰惶恐起身,道:“属下谨遵爷的吩咐,一路不敢停顿去秣陵找王妃,将您的书信给了王妃。回来的时候经过炎京时住了一晚,想趁机听听炎京有什么新消息。岂料第二日醒来,被抓到了城外。桐封王给了属下一封书信,让属下带给王爷,所以属下就回来了。”
她也想不明白,司空珏想要写信给爷有的是办法传到峪口关来,为何偏要抓了自己来送。这一路上她都心惊胆战的,怕司空珏突然反悔把自己抓回去。王妃给王爷的东西,她还没送到呢。
“爷,桐封王到底说了什么?”几个人都紧张地看向赫连烬,他脸色平常,司空珏应该没在信中说什么刺激人的话。
赫连烬也是错愕,忽然就不明白他那么做是为什么了。“桐封王相邀本王和王妃六月初七在云潼关一聚,在此期间我们三方不能有任何一方动武。”
“这?”几人面面厮觑,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该不会是想学星池楚帝吧?”问剑山那一幕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转眼司空珏也学他来布置鸿门宴,莫不是还想制造第二个问剑山修罗场?
赫连烬否定道:“应该不是。”司空珏不是万俟楚那样阴暗的人,想要跟他一较高下在战场上就可以,没必要弄那些小动作。可若没有这点因素在里面,他写这封信的初衷是什么?信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自有飘逸,是司空珏的手记不会有错。
司空珏,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王妃给你的东西不会让司空珏看到了吧?”赤焰猛地推了下赤冰,紧张地问着。爷给王妃传了讯息,照理说王妃也要回信的。既然赤冰被抓过,司空珏应该有搜查过她的身,那么东西是不是就暴露了?
赤冰忙摇头,从怀中取出个锦盒道:“爷,东西桐封王应该是没有动过的,属下检查过这个锦盒的封口是当初走的时候王妃亲自用沉香蜡封住的。”
不甚起眼的盒子,就几个粗糙的雕刻,就像是街上两个铜板就能买到的普通盒子。把赫连烨交给赤焰,他亲自检查过并没有毒。弹开盖子里面是一支打磨得很光滑的沉香木簪子,看样子应该是男子束发时候用的。
他拿起来指尖细细摩挲,簪子雕刻着云纹的内侧有个小小的烬字,看来是鱼璇玑送给他的。瞅着这根木簪,他脑海中想起的是她流放后被他找到,在山林中度过那几日的快乐时光。当年他也亲手雕刻了一支木簪赠与她,只是她在长河岸遭到伏击,沾了她血迹的簪子断了。
“王爷,可是这簪子有问题?”他眼神中有怀念的静寂,几个大老粗看不出来,还以为司空珏在这簪子上做了手脚。赤焰赤冰却是看明白了,是王妃送的东西勾起了爷对往事的回忆。亲密的夫妻间互相赠送些小礼物,增加感情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赤焰干咳两声,靠向他们低声解释:“王妃和爷的定情物之一,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哦。”几个木讷的人终于是回神过来,站在一旁静候着赫连烬接下来的吩咐。
将手中的簪子揣回怀中,赫连烬阴了许久的脸才有丝许的回缓,道:“本王想,这封信王妃也会收到。此事,回去再议。”
“是。”几人应诺,看来只有坐下来静观其变了。
此处的人不懂司空珏的动机,那边也有人看不明白。
秣陵,大雨倾盆夜,天昏无光,夜中透着雨水的凉意。
“桐封王竟然邀主上去云潼关?这段时间我们还不能出兵?”忙完了南方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奔向秣陵来,才到便听到了周梓和白钰他们在商议这件事。刚坐下来喝水的白逍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左右张望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周梓等人端坐在座位上,神情疑惑中带着不解,没人提出来这件事该怎么办。不仅是他们,帝月也收到了同样的书信。桐封王这是想停战,还是打了跟万俟楚一样的主意?
据暗桩传回来的消息看,炎京和云潼关都很安静,没有大肆的军队调动,想来他不是打主意想把帝月和大渊一网打尽。可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什么呢?他这一计可谓迷惑了两拨人,让他们都摸不着头脑了。
鱼璇玑慵懒地往后一靠,左手还拿着刚收到的书信,墨玉瞳仁如漆黑的雨夜尽是黝黑的光芒。她在想,司空珏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天诀的半壁江山已经掌握在了她手中,更有帝月赫连烬为肱骨,他们之间的联盟没有任何人能破坏。桐封王是个聪明的男子,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此时,她真有些看不懂他了。这种迷惑很沉重,仿佛五百年前跟司空天初遇时候那般,那宛若天人的男子是那般惊才绝艳,却甘心屈居小小皇家书院做个夫子。谜一般充满诱惑的吸引力,他们两人在某些事情上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主上,您有什么打算?”众人都沉默,白逍只好朝鱼璇玑发问了。
鱼璇玑半垂着头,面容上染着半卷青黑的烛光暗影,神情寂静如水般。“本座想念自己的儿子了。”
“啊?”白逍不明所以地叫了声,摸着头转来问白钰:“二哥,主上说她想念小主子,跟云潼关的事有关系吗?”
白钰拿着他放在桌上的折扇,朝他额头上就是一敲,嫌弃道:“烬王和小主子都在峪口关,桐封王又相约云潼关,那里离得那么近,主上过去自然是探亲议事两不误。”
“哦。”这样啊,他恍然大悟,摸了摸自己的头。白钰打得倒是不痛,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既然桐封王诚心相邀,咱们就稍微安定段日子也好让将士们好好休整番。”将信纸放在旁边茶几上,鱼璇玑点将吩咐。“周梓留下,负责大军的各项事宜,其他人从旁协助。白钰,你就随本座走一趟云潼关。桐封王的用心是什么,猜不到就不猜了,反正离六月初七也不过月余时间,皆是你们见机行事即可。”
刀山火海,问剑山她都不曾畏惧,何况云潼关。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她也会亲自去会他一会。
------题外话------
大结局第一部分,今天忘记了找编辑修改第一个章节,晕死,明天继续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