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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盛斯顾一上来就揪住他的衣服,慕宗铭身后的秘书刚要上前来,却被慕宗铭抬手止了住。
凝视着盛斯顾满眼狠戾而带着轻薄狂妄的冷笑模样,慕宗铭不急不缓的笑,即不恼也不怒,甚至没有去架开他不客气的手,只是温和浅声道,“从来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字,没真正当面见过你本人,现在看着,长相倒是挺像你父亲的。”
顿了下,他摇头喟叹,“只是脾气稍稍比他轻狂了些。”
父亲?
盛夏听见他的话,倏然一怔,流露出错愕的眼,牢牢的注视着他们,身体徒然僵住。
父亲这个词,除了唐家的养父唐晋之外,几乎就没怎么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甚至连提都不曾提起,而现在这个跟相貌中隐隐跟慕淮南有点相像的男人嘴里的父亲,自然不可能是唐晋。
所以,那就应该是……
应该是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甚至是不知道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的亲生父亲……
盛斯顾紧紧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薄薄的唇勾勒出了无比的轻狂,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含笑而幽凉地看着他,“你也有资格提他,嗯?”
“作为已经故去的友人,很多时候我自然会缅怀他。”慕宗铭唇角噙着温润的笑,倒是细细打量起他来,“你的眉宇长相,跟他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一样。”
只是那个人,脾气没这么轻狂不羁,也没这么阴柔而妖冶。
盛斯顾轻嗤冷蔑,眯起的眼睛宛如毒蛇幽凉而致命,“你还真是问心无愧,倒也是能理解,你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你的一番本领。”
慕宗铭淡淡噙笑,不置可否。
盛斯顾知道,忏悔这种奢侈的东西,在慕家的男人身上不会起到半点作用,从慕淮南分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却依然坚持要跟盛夏在一起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慕家的男人,生来就是不懂悔恨。
特别是慕宗铭这个男人,更是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忏悔,否则他便也不会敢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他们面前。
盛斯顾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襟,眼神是愈发的冰冷至极,仿佛随时都会将人挫骨扬灰。
站在一旁的秘书见他眼神愈发的不对,终究忍不住地上前道,“这位先生,把你的手拿开,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位是谁么,就你这个举动我已经可以让人把你监禁起来。”
秘书的语言不可遏制的愤怒命令着,透出一股股不简单的威严来。
盛斯顾嗤笑一声,淡淡的瞥着慕宗铭,“海军司令么?”
他知道,这个男人几个月前晋升了海军司令的位置,身份跟地位没有几个人可以比拟的,别说是他现在这个举动有多大不敬,就他说话的语气都足可令人上来降住他。
毕竟,没人能敢这么对待他。
盛斯顾凛然着眼眸,勾起的唇角暗含不屑,“堂堂海军司令不在自己的地盘上舒舒服服的待着,跑回海城这个二十多年都没再踏足的地方做什么。”
慕宗铭垂眸淡笑,“关于我隐私行程,似乎并不太方便透露。”
盛斯顾想想也是,他身份尊贵无人可比,不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极其隐私的事情,除了随身携带的秘书之外恐怕没人知道他的行程,任何一切行动都是尽所能的保密,慕宗铭自然不可能会告诉他此时回海城来做什么。
可是慕宗铭不说,盛斯顾隐隐约约也能猜测得到,或许是跟盛清妩有那么一点干系,但也可能不尽然,兴许是刚好路过海城办点公事也说不一定,毕竟他跟盛清妩之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在秘书忍不住又想再次警告之际,盛斯顾凝视了慕宗铭一两秒钟后,倏然就松开了他的衣襟。
对于他的此举,慕宗铭毫不感到意外。
因为盛斯顾不蠢,若是因为愤怒而想对他做什么,这个世界恐怕都已经没了盛斯顾的存在,即便他什么都不会做,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旦有威胁到他的事情,他不去做,却还有的是人去做。
所以盛斯顾不能如何,即便他维持着镇定的表面底下,心脏是有多么波涛汹涌的愤怒。
盛夏呆呆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隐隐听出了这个突然而至的男人的身份,也明白了他跟慕淮南是什么关系。
是慕淮南的二叔。
那个已经几十年没有再回过海城的男人。
她以前知道有这么一位人物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这个几乎从未露面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方才他们的对话里,透出了这个男人好像认识他们的亲生父亲,而且,是用了“故人”这样的词汇……
盛夏目光怔松着,连慕宗铭是怎么来到她跟前不远的都不知道,待她倏然回神反应过来时,慕宗铭唇角噙着温润浅笑的看着她道,“你跟你母亲长得也挺像的,看到你,就像看到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盛夏心头滞了滞,凝视着面前温润有礼而谦谦得体的男人。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还没说出一个字,盛斯顾倏然上前来,将她挡在了身后,目光直直而凛然地瞪着慕宗铭,出言不善,“别靠近她。”
慕宗铭失笑,“你太紧张了,我只是想跟盛夏打一声招呼。”
“不必了。”盛斯顾面色冷峻,面对男人强大的气场,他却丝毫并不失落,视线依旧锐利得彷如针刺般透出寒冷的气息,“你最好还是趁着我能忍得住之前离开这里,否则我不能保证接下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对于盛夏的防护,他展露得理所当然且没有犹豫。
像是生怕着,慕宗铭会靠近她,会对她做什么事情。
慕宗铭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警惕,也能理解他的每一句不客气,只是望着他这个模样,慕宗铭依然无奈不已的叹息,“盛夏是淮南的妻子,照理说她应该叫我一声二叔,我想,跟她打一声招呼,应该还不至于我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盛斯顾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放松什么,“你想多了,她不会跟慕淮南在一起。”
“可她现在依然还是淮南的妻子,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只要她是淮南的妻子一天,我依然还是她辈分上的二叔。”慕宗铭有条不紊地说着,凝视着整张俊脸都透出浓浓黑沉气息出来的男人,终归是无奈,“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没那么多的执着,何必这么防备,像是我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盛夏毕竟淮南的妻子,我不会伤害她一分。”
他的话,盛斯顾是从内心下意识的不相信的。
且也不管相不相信,慕家的男人,他一个都不想让盛夏跟他们接触。
就这么对峙了须臾,倏尔,急救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盛夏听见动静,也没再管别人,急忙走过去抓住从急救室里出来的医生手臂,“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望了望几人,最后是对盛夏道,“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头部受的伤也已经处理好了,身体的其他部位没受什么严重的伤,把他转去看护病房,等他醒来之后再做检查脑袋有没有什么淤血残留,问题不大。”
“如果还有淤血,会不会很严重?”盛夏不安的问。
“您可以放心,病人没有太大的事情,保守治疗就可以好,我们也只是为了安全着想,才会需要等他醒来之后再做检查,目前的状况来说,病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只要注意治疗修养就好。”医生看着她道,“你是病人的家属么。”
盛夏点头,“我是。”
医生道,“病人很快就会转到看护病房,没有生命威胁,只是暂时还醒不过来,您不必担心。”
“大概多久才能醒过来?”
“这个不一定,看病人自身的状况,只不过按照他这个伤势,而且是伤到头部,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清醒。”医生说,“你先跟我去办理住院手续吧,病人目前需要住院接受观察治疗。”
盛夏却还是不放心,咬了咬唇,“我想等他出来之后再去办理手续。”
“好的。”医生也不多说什么,“那您记得去办手续就好,办理住院手续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护士,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先回办公室。”
盛夏送走了医生。
很快,依然还处于昏迷中的慕淮南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
他的个子太高,以至于躺在推床上都显得推床有些短矮。
双眸闭阖着,睫毛浓密细长,俊美刀削的绝伦五官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只是脸庞因为失血而泛着白,头部也被纱布缠绕包裹着,一动不动的躺在推床上。
在他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前往病房时,站在一旁的盛夏眼尖的见到他一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她忙叫住护士,“等等。”
护士停了下来,好奇地回头看她。
盛夏没有顾虑别人的眼神,慢慢的迈开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躺在推床上的慕淮南靠近。
到了他身侧时,她的脚步才终于停下来,盯着他紧攥的那只手,她低低的声音问身边的护士,“他刚才也一直是这个样子么?”
来的时候,因为他头部出了血又昏迷了过去,所以在送他来医院的路上,盛夏没能注意到其他的东西,更不会注意得到这样的小细节,当时她的眼前都是被他头部出血的模样给吓住了,怔怔的都忘了神。
护士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瞥见男人紧攥的手指时,这才明白过来她的话,点头应道,“是的,这位先生刚才一直都是这样,我们想松开他的手,只不过他握得太紧了没能松开,后面我们也就放弃了。”
盛夏喉咙梗了梗,渐渐伸出双手,握住了慕淮南紧攥的那只手。
护士看到她的动作,刚想劝说她不必白费力气因为没用的,他们都试过掰开他的手结果都是徒劳,可是护士劝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见盛夏仿佛是轻轻松松地就掰开了慕淮南的手掌。
护士诧异的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她就这么轻松的掰开了?
可是刚才他们男医生掰都不开的!
没有去管护士诧异的眼神,盛夏低下眸子,凝视着慕淮南的手掌心处,他的手掌掌心里,正躺着一枚精致不菲的戒指,跟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是同一款,只是他的是男士。
慕淮南是怎么在那样的情况下把戒指握到手里的没人知道,只是望着他宽大手掌心中璀璨的戒指,盛夏喉咙都在发哽。
不知道是什么样情绪,抿了抿泛白的唇,她拿起他手掌心里的戒指,帮他重新戴回手上,动作间,她手指微微的发着抖。
过了好一会儿,盛夏低低而夹带着暗哑的嗓音这才对护士说,“可以了,把他推去病房吧。”
“呃。”护士有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好的。”
应了话,护士即刻就继续推着昏迷中的慕淮南朝着病房的方向踱步而去。
盛夏站在原地,心里却是没防备的感到疲惫跟压抑的难以喘息。
低垂着头,她无意识的握紧了右手,拇指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她忽然想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慕淮南住院了。
上一次是被她打进医院的。
这一次是追她导致车祸进医院的。
两次都跟她脱离不了干系,他人生中唯独两次住院,都是她的原因……
“我去办理住院手续。”
没有心情再去看其他的什么人,也没心思再去多管其余的事情,盛夏头也没抬,淡淡的说了一声之后正要转身离开,慕宗铭这时却叫住她,“你去病房陪着淮南吧,住院手续我让人去办就好。”
盛夏脚步一顿,抬头凝向他。
看得出来盛斯顾对他冷冷的不欢迎以及深深的憎恨之情,也知晓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慕宗铭不着痕迹地扫视了眼盛斯顾,接着才落到盛夏身上,温润的一笑,说,“淮南醒了代我告诉他一声我来过,这段时间我还会留在海城,之后再找时间过来看看他。”
他都这么说了,而且到底也是慕淮南的二叔,盛夏没吭声,轻微的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慕宗铭最后看了他们兄妹一眼,眼底分不清是怎样的情愫,夹着浅笑温润的模样令人辨别不清他的所思所想,在盛斯顾毫不客气幽然冷鸷的目光中,他回身对秘书道,“走吧。”
然后他们就这么离开,步伐从容不乱。
盛夏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没多久就收回视线来,不发一语的朝着慕淮南所在的病房踱步而去,整个人安静而无声,连脚步声都没怎么响起,心里头被诸多是事情麻木着,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就像是本能地前往慕淮南所在的方向。
然而她前脚刚走到慕淮南的病房外面,手臂徒然就被从身后跟上来的男人拽了回去。
“盛夏。”
盛斯顾面色不太好,之前他带她离开的时候面色就已经不太好,何况是现在在这里又碰见了慕宗铭。
慕宗铭的回来令他愈发的不快以及不畅,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他面色阴鸷如水,薄薄的唇吐出冰凉得没有什么感情的字眼,“慕淮南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跟我离开了。”
“我不走。”盛夏想都没想的如是说道,睫毛半垂着视线,视线望着干净的地面,她的声音平静得几乎没什么起伏。
盛斯顾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一紧,“别再让我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