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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一阵,忽的抬起头问:“黄尚,以前你跟我说过家里的那门祖传手艺,是真的?”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过也没想太多,道:“妈的说起这个,就让我想起你小子,那时候进了贼子山,可真把我往死里掐啊!”
罗大疤嘿嘿一笑,说别看你小子平日里斯文得很,狠劲一上来,连我都怕,那次我不比你多躺了一天。
我奇怪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些,他笑了笑,说他们工程队开山挖地,有时候会在山上遇见些无主坟墓,那时生活无聊,他就跟他们队里的兄弟说认得一个朋友,会这些道道,但是队里的兄弟没一个相信,只说他吹牛,现在见了我,才想起,到时也在他们面前露两手,让他也跟着长长脸。
我连连摇头,道那些东西我也没学全,真假我也不知,怎么帮你长脸。罗大疤“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了。
临行前一晚,罗大疤多喝了点酒,在我宿舍早睡下了。我知道一去得待好些天,就在屋里收拾行李,本来收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罗大疤的话,鬼使神差下,竟然翻出被我藏在箱底好多年的那副祖传银针。
银针还是老样子,银白中透着点褐黄色,在宿舍昏黄的灯光下带着点历史的苍凉。如果爷爷讲的故事都是真的,只怕银针传到我这一代,也不知道探过多少古坟了,那尸气、阴气沾得多了,不知道会不会留在了针上,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我又想起爷爷讲过的关于这银针的一些故事,越想越觉得后背凉凉的
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罗大疤忽然打了一个大鼾,吓得我差点把银针掉在地上,我将一件衣服砸在他脸上,转身再收拾行李的时候,看了看被油纸包裹着的银针,顺手一塞,塞进了行李箱中。
第二天芒果头就把两车木头从村里给拉上来了,再待了一天,单位里四车水泥也装车准备好了,既然事情办妥,我们便上车,往工程队落脚的地方开去。罗大疤只跟我说了工程队大概的地点,只说在粤北某地,国家要修建一条高速公路通过,所以地质勘探的一些前期工作,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我原以为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再怎么远两天的时间也够了,没想到车队先是在公路上开了近一天,又在山道上开了一天,最后竟然要在一个山区小镇卸货,让牛车拉着又走了一天。芒果头在山道上晃了一天,早累趴在牛车上呼呼大睡。我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看着四周的深沟高山,心里盘算着这里的地理位置,只怕处于粤、桂、湘三省交界的地方了。
这种地方,穷山恶水,生人勿进,国家的力量真是庞大无比,说开山就开山,说劈石就劈石,中国人力量,当真是神鬼莫测。无聊中,我看着远处的一座山峰,呈椭圆形状,像极了一座山坟,而那山峰正中一处,平耸高悬,倒似一座墓碑。我对风水学说一窍不通,也不知那等地方,是不是风水中的宝地,会否埋葬了王侯将相。
正胡思乱想间,长长的牛车队忽然一停,我站起来一看,到了一条溪流旁边,我以为到地头了,谁知在前边打点的一切的罗大疤走过来说前边还有一段水路,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到了越人村了,工程队正是在那里落脚。
芒果头正醒来,晃着晕沉沉的脑袋,一听说还有路要赶,惨嚎一声说早知道那么远,就不跟来了,福没享到,身上一身脂肪倒是先去了几斤。我将他一脚从牛车上踢下,说你那身脂肪,减减是好事,你爹再让我帮你找媳妇,我才好拿得出手。芒果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手上的泥说得了吧,我爹的话叔你最好少理,合着我就自己找不到媳妇,真有那么差。
我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趁着他们装船的时间,来到小溪边洗了把脸。此时天已入夏,那溪水清凉无比,顺着皮肤直入心肺,让我沉重的脑袋顿时一轻。
这时罗大疤也到溪边来洗脸,我问道怎么这工程要先从这种地方开始,那得多久才能将路顺利修通?罗大疤嘿了一声,说这还是好的,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一直在川藏那边做地质勘探,那种地方,你到过一次这辈子就不想再去了。说到这里,忽的神色一黯,道他有几个战友,都牺牲在那里了,有人还尸骨无存,那死状,他永远也忘不了……
我没去过,也无法想象得出那种恶劣的环境,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正想说些轻松点的事,那边有人喊着装好了,可以出发了。罗大疤站了起来,用毛巾抹了把脸,又丢给我,走过去了。我站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他才三十多岁,比我大不了多少,那瞬间却感觉沧老不少。
忽然间水面晃了我一下眼睛,我眯了眯眼,此时夕阳西下,溪水被印得红彤彤一片,在青山绿水中应该是一处美景才是,可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没来由的一寒,却觉得那水红得妖艳,竟如血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