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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挥手示意她坐下,笑道:“你也别太紧张,府里历年送节礼都是有定例的,每年都差不多,只要你仔细些,料想出不了什么大的纰漏。倒是端午节当日众女眷出门看龙舟赛之事,可得仔细了,凉棚及里面的布置、车马、跟车的人这些都得打点好,到时候咱们家的凉棚周围是哪些人家,也得打听清楚了,咱们家虽向来与人为善,却也与几户人家多少有几分龃龉,大节下的,若是闹了不痛快,岂非扫兴?”
君璃忙又一一应了,脑子里已经在飞速的按轻重缓急在将这些事情排序了。
一时二夫人等人也来了,说起容浅莲的婚事,“……儿媳想着明年莲儿就该出嫁了,也是时候该跟着学一些庶务了,整好大奶奶也是年轻人,她们年轻人更合得来,所以想让大奶奶将莲儿带着打理几日家务,也好让莲儿跟着学一些眉高眼低,免得将来去了婆家于中馈庶务上什么都不懂,徒惹婆家人看轻不说,连带咱们宁平侯府都跟着没脸,未知母亲意下如何?”
容浅莲年前与宣武侯的庶出三少爷订了亲,双方议定的婚期是明年八月,所以二夫人才会有此一说。
只在座的都知道,容浅莲本身是庶女,嫁过去又是做庶子媳妇的,能有什么中馈庶务要她打理的?二夫人这样说,显是还想于管家大权上为二房分一杯羹罢了,奈何她话得冠冕堂皇,活脱脱一个为庶女全心全意打算的好嫡母,又搬出了宁平侯府的脸面来,便是太夫人也不好拒绝她的,只得笑道:“你虑得极是,莲丫头也的确该学着点中馈庶务了,不然将来分府出去另过后,她如何当得起一府主母之责?既是如此,打明儿起,便让她跟着大奶奶学学罢!”
二夫人闻言,眼角眉梢霎时都染满了笑意,正待再说,不想太夫人又笑道:“菡丫头今年也十一了,说亲也是这三二年间的事,就让菡丫头也跟着一块儿学学罢,反正赶一只羊是赶,赶两只羊也是赶,湛儿媳妇你不会怪我给你添麻烦罢?”
君璃忙笑道:“两位妹妹都是极聪明伶俐的人,有她们给孙媳分忧,孙媳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麻烦?这摆明是祖母疼我呢!”
太夫人点点头,根本不给二夫人说话的机会,“既是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我待会儿便使人去与莲丫头菡丫头说,让她们两个明儿一早便去议事厅候着,你做嫂子的,可不能藏私啊。”
眼见她祖孙两个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定了下来,二夫人几乎不曾气了个倒仰,暗恨自己好容易才想出这个名正言顺的理会将庶女推出来,想着庶女能懂什么,到时候还不是事事都得听自己的调停,也与自己管家没什么两样了,谁知道太夫人允倒是允了她,却将大房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也一并推了出来,到时候一个当家奶奶是大房的,一个协理管家的小姐是大房的,且还是嫡出,自家这一房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真是太可恶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多这个嘴的!
奈何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是绝不可能再收回来的,二夫人便是再生气,也只能咬牙强自忍下了,以待以后再有机会了,另谋他途。
于是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次日一早,君璃被簇拥着到得议事厅时,就见容浅莲与容浅菡已经侯在那里了,一瞧得她进来,便忙迎上前屈膝行礼,口称:“见过大嫂。”
君璃忙笑道:“让二位妹妹久等了,都是我的不是,还请二位妹妹勿怪。”
容浅莲穿了一身家常的杏黄色双蝶软缎衣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戴了一朵约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南珠珠花并一支珍珠长簪,看起来十分的温柔可亲,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温柔可亲:“大嫂客气了,您如今琐事繁多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又要照顾大哥,不像我和二妹妹闲着也是闲着,况大嫂来得也不晚,原是我们想着今日是跟着大嫂学习管家的第一日,所以特意来得早一些罢了。”
君璃听在耳里,便暗暗点了点头,容浅莲虽是庶女,生性有些懦弱拘谨,但因是打小儿便跟着太夫人的,该有的侯门千金的派头还是有,将来出嫁后,料想也不至于丢了宁平侯府的脸。
反观一身蔷薇色褙子配珍珠色撒花绫裙,头戴红宝石金簪和珍珠发箍的容浅菡,其脸色就要冷淡得多了,也不与君璃多说一句话,也不正眼看君璃,活像君璃欠了她一大笔银子似的,当是还在记恨君璃扳倒大杨氏之事。
君璃懒得理她,且不说她是大杨氏的女儿,站在自己和容湛的角度,她已带了原罪,只凭那日她当着众人的面儿还要挑拨宁平侯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君璃便对她摆不出好脸色来,是以只与容浅莲寒暄了几句后,便自己坐下,传了众管事妈妈进来回事,让容浅莲容浅菡坐在一旁先看着。
“回大奶奶,采办上算出了今年要发下及送节礼的粽子的数量,府里主子们吃的不算,下人按人头每人是两斤粽子,管事们每人多给五斤,一共需要一千二百斤糯米,请大奶奶赏对牌。”先是大厨房的管事妈妈说道,说着奉上帖子。
君璃接过一看,与自己预想的数量出入不大,便示意锁儿给了对牌,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难得大节下的,就每人多发一月的月钱,算是祖母和父亲的恩典罢!”想了想,又道:“你们下去后,把自己手下的人都排个班,让大家端午节前后那三日都可以歇上一日,家去与家人们吃一顿团圆饭。端午当日不是有龙舟赛,晚间还有庙会吗,当日当差的,记得记下来,等发月钱时,那一日按双倍发。以后但逢年节,都照此例来办。”
话说现代的人事管理制度君璃虽说不出来具体好在哪里,但既然是那个时代的通行版本,自然有其道理,不然也不能实施那么长久了,如今她照搬过来,希望能收到一样的效果。
君璃此言一出,众管事妈妈都是满脸的喜色,忙齐齐屈膝道:“大奶奶英明,奴婢等先代底下人谢过大奶奶的恩典了。”
她们虽是煊煊赫赫的管事妈妈,但一到年节下,却是她们最发愁的时候,底下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告假,若是给罢,给了这个不给那个,未免有失公允,且也没了当差的人;可若不给,又怕失了人心,时日一长,指不定还会被拱下管事妈妈的位子亦未可知,君璃这个主意,可谓是一举解决了她们最大的难题,如何叫她们不感恩戴德?
众管事妈妈倒是高兴了,有一个人却不高兴了,不是别个,却是容浅菡。
容浅菡见君璃一上来便将她母亲管家时的规矩都改了,又是给阖府下人多发月钱又是给假的,收买人心也就罢了,关键还否定了她母亲过去二十年管家的功绩,因忍不住冷笑道:“大嫂真是好大的手笔,不过区区一个端午节,便给阖府下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只一个端午节,已是近千两银子,一年下来那么多大节小节的,岂非得上万两银子了?果真不是大嫂自己的银子,大嫂使起来便不心疼吗?还是大嫂一早便想好了,要用公中的银子为自己做人情?大嫂倒真是打得好算盘,枉自祖母前儿还赞大嫂持家有方呢,大嫂便是这样持家的?”
君璃实在不想理会容浅菡,便随意敷衍了几句:“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祖母那里,我待会儿也自会去回明的,等明儿妹妹自己做了当家主母,开始主持中馈后,自然便明白我这么做的道理了。”打算岔开话题。
不想容浅菡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红着脸怒道:“大嫂这话什么意思,这是等不及要赶我出门吗?祖母和父亲母亲还在呢,大嫂莫非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
合着她给这个犯中二病的小破妞儿三分颜色,丫就立马开起染坊来了?君璃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笑靥如花,道:“二妹妹这话就对了,难道二妹妹还想一辈子都留在容家不成?便是二妹妹真个这般孝顺,祖母与父亲母亲还舍不得让二妹妹孤老终生呢,二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容浅菡被噎得一滞,这下不止脸红,连眼圈也红了,霍地站起来,怒声道:“这个家还轮不到大嫂做主呢,就这般容不下我了,我这便去问祖母,到底是谁给的大嫂这么大的权利!”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余下容浅莲见容浅菡负气而去,待要留下罢,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且她与容浅菡住在毗邻的院子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情,可待要追上去罢,又怕君璃心里不高兴,不免有些左右为难。还是君璃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发了话:“大妹妹若是有事只管先请,横竖今日家务也发落得差不多了,明儿再过来亦使得。”她方如蒙大赦,与君璃行了礼,忙忙追了出去。
君璃则继续向一众管事妈妈,安排起一应琐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