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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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行在右前方的两辆牛车,谢玄对兄长谢靖笑道:“能得子敬的眼缘也是不容易。”

王献之的性情貌似平易逊顺、闻融敦厚,实则却非如此。如果看不上某人,压根理都懒得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庾氏兄弟。

甭管庾攸之还是庾方之,完全是拜访一次打脸一次。为求一幅字,还要继续送上来给人打,不打肿不算完。

知晓桓容能得王献之另眼相看,庾攸之八成会气得吐血。

要么说,在刷脸的时代,有一张得人缘的面孔实在是太重要了。

桓容苦背族谱,死掉无数脑细胞,勉强梳理清同建康士族的姻亲关系。行路之上,除了王献之和谢玄,凡是有印象的族姓郎君,多少都能说得上话。

桓祎陪在身边,目睹此情此景,嘴巴越张越大。

他竟不知道,阿弟这般厉害!

同行健仆更是抬头挺胸,与有荣焉。自家郎君能同得王、谢高门郎君谈笑自若,彼此交好,再没有更长脸的事情了!

遥想前头三位公子赴上巳节的情形,禁不住摇头,暗地里叹气。

嫡子终归是嫡子。

得南康公主和大司马教导,无论品貌才学,小公子都是桓氏族中顶尖。便是早年号称大才的桓秘,在桓容的年纪也未有这般境遇。

牛车缓慢前行,车轮压过石路,咯吱作响。

长袖大衫的士族郎君坐于车板上,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谈诗论道。其人或风仪严峻,或尔雅温文,或潇洒不羁,或清和平允。无论何种情态,皆是面容俊美,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车架过处,引得秦淮河两岸人潮汹涌。

年轻的小娘子、风韵犹存的妇人均走出家门,驻足河岸旁,翘首观望郎君经过。更有小娘子摘下发间饰物,取出随身绣帕,争相投入车上。

一时香风袅袅,花雨阵阵。

女儿家的笑声流淌耳边,清脆娇美,似春日谱出的佳曲。

此情此景,唯两晋独有。

桓容年纪尚小,身在队伍中间,照样被绣帕盖了满头,车板落下绢花细簪无数。谢玄和王献之等人的牛车则是“重灾区”,眨眼被锦绣堆满,各式环佩簪钗闪烁其间。

越向前走,女郎们越是热情。

至河栅篱门前,牛车已经不能称为牛车,完全成了色彩斑斓的“花车”。

谢玄等人已经习惯,神态自若的取下绣帕绢花。

小童婢仆熟练的清点,不时互相对比,哪家郎君收到的“爱-慕”更多,哪位郎君不比昨年。

桓容事先不知,阿谷却早有准备,一边清理车上一边暗道,回府后定要报知殿下,小公子风仪过人,待及冠之后,必能同王谢郎君比肩。

桓容的几位兄长,当年可没这份殊荣。

桓祎的牛车行在桓容左侧,同样落下不少绣帕绢花。至于是真有小娘子青睐,还是准头没把握好,不小心扔偏了,那就不得而知。

无论是哪样,桓祎一样开心,望着桓容的眼神颇有几分炽热。

按照后世的话讲,崇拜,赤-果-果的崇拜!

桓容被看得不好意思,很不自在的挪挪位置。见阿谷收拾车板,脑中莫名浮现一个念头,幸好还是三月,也幸好扔的都是绣帕绢花。要是“投我以木瓜”什么的,别说感受少女们的热情,估计半路就会给砸出个好歹。

在两晋时代,作为一个美男子,甭管安静不安静,出门多会被热情的人群堵住。再遇上几个不理智的,真心会有生命危险。

穿过篱门,沿溪流上行,人潮渐渐稀少,喧嚣声被隐隐的乐声取代。

溪水潺潺,流经处高低错落,竟是天然的石阶。

水道两旁遍植翠柳,早春三月,绿意盎然。

柳树下,溪岸边,早有婢仆备好蒲团矮榻。

接近上游处建有一处亭台,回廊跨过水流,连接一座竹桥。亭子四周设有纱屏,应是女郎们所在。

谢玄等人下车,立刻有婢仆迎上前来。

早到的郎君们反而未动,有性情不羁的,更是斜靠在溪岸边,敞开大衫,举杯遥对。

在场九成以上是生面孔,却不妨碍桓容大睁双眼,眸光发亮。

难怪后世言魏晋风流,眼前这些士族郎君,无论壮年不惑还是而立之年,甭管弱冠还是舞象,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帅!伤天害理的帅!

即便是坐在溪岸边向他飞眼刀的庾攸之,长相同样不赖。

不过……

桓容目光移动,落在一个独立柳下,着玄色深衣的身影上。

身材修长,乌发如缎,肌肤似玉。

看不清长相,只观通身的气质,和在场诸人有天壤之别。

比起风流的士族郎君,他更像桓容记忆中的桓大司马,浑身杀伐之气,活脱脱的古代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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