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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千尺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耳畔一凉,随即刺痛,那枣核钉穿过自己耳朵软骨疾射入身后的墙壁,无声无息的在石墙射穿一个窟窿。
在场初次见到谢曜之人,皆是大为骇然。
公孙止喜出望外,暗道自己捡了个便宜,有如此高手助阵,何愁不得夺回绝情谷,
便在此时,厅门中又冲出三人,正是杨过、小龙女、朱子柳。
武三通见到同门正欲相迎,就听朱子柳高声叫道,“师哥,师叔死啦。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杀光绝情谷的人为他报仇……”他一句话没说完,喘不过来,站立不定,身子不住摇晃。
一灯大师听到天竺僧的死讯,饶是他修为深湛,竟也沉不住气,立即站起,“怎么回事?”
朱子柳指着公孙止道:“是他唆使绝情谷弟子干的!”
原来公孙止来谷中前,心腹那里打听到裘千尺抓了两人囚禁在火浣室。他心中恨裘千尺入骨,料定这两人和裘千尺有大大的关系,当下便让心腹将二人暗中杀了。
趁着天竺僧在情花丛里寻觅解药的时候,那心腹一击得手。朱子柳正回天乏术之际,杨过和小龙女赶到,当下逼问这心腹,得知乃是公孙止的主意,连忙赶了过来。
公孙止听他说破,倒也不推辞罪名,他转过头对谢曜道:“谢兄弟,你我二人联手罢!待找到这最后一颗绝情丹,我一定交给你!”
谢曜此刻料定他不是好人,心下一沉,正欲开口,就听身后的杨过怒然道:“师父!别听他的,公孙老儿奸诈无比,便是他害得弟子身中情花毒,还妄图抢走龙儿当妻妾,是个大大的恶人!”
公孙止闻言大惊,没想到杨过就是谢曜的徒弟,这一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绝情丹给他们。正纷乱不休之际,朱子柳和武三通已然分别抄起武器,朝公孙止攻去,“替师叔报仇!”
公孙止眼见撕破脸皮,举起一刀一剑,高声叫道:“众弟子,恶妇勾结外敌,要杀尽我绝情谷中男女老幼。渔网刀阵,一齐围上了。”绝情谷的弟子自来对他奉若神明,那日他被裘千尺打瞎眼睛逃走,众弟子无所适从,只得遵奉裘千尺的号令,这时听得他一叫,谁也不及细想,执起带刀渔网从四角围了上来。
裘千尺因为残废不能走动,她见弟子反叛,不禁大怒:“不要脸的东西!二哥!二哥!你还愣着干么?你要看你妹妹死了么?”
慈恩听她叫唤,心下一软,大声呼喝便要动手,一灯大师惊然之下,忙上前阻拦他心魔发作。
登时大厅上一派混乱,十几名青衣弟子举着渔网涌上,每张渔网都是两丈见方,网上明晃晃的缀满了尖刀利刃。众人武功虽强,实不知如何应付才是,眼见四周渔网向中间一合,每人身上难免洞穿十来个窟窿。只听得公孙止喝着号令:“坤网向前,坎网斜退向左,震网转右!”众弟子应声施为,一张张带刀渔网渐渐逼近。
程英心下大急,和陆无双一左一右扶起昏迷的申屠行冲往门外退去,谢曜也是头次见得这般诡异的阵法,他扬声吩咐:“诸位举剑护住头脸,强攻破网!”语毕,朝丁跃说,“阿跃,护住你师兄妹,你把扇子给我一用!”
丁跃点了点头,将铁扇抬手扔出,谢曜右手一抄,却不展开,而是当做短棍。他足下一点,全然不惧网上剪尖刀,瞅准左侧一名青衣弟子,手腕运劲,折扇递出,那青衣弟子心道这渔网网眼极小,又是金丝打造,对方断然不能伤着自己,岂料他还未想完,胸口一痛,竟是被凌空点了一扇。
原来谢曜将六脉神剑融入铁扇之中,铁扇插入尖刀丛,不会伤到手。他见一击得中,右手翻飞不停,转眼又点到四人。
便在此刻,东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却是郭芙。
谢曜转头一看,黄蓉等人自顾不暇,一灯大师和慈恩僵持不下,他不及细想,跨步上前,眼看郭芙要被渔网罩住,立刻一拉她左臂,将其扔给丁跃一伙,自己反身迎上。
“谢叔叔!”郭芙瞧他在渔网阵中持扇拼杀,不由一怔,恰好左侧又是一面渔网向她兜去,五六把尖刀碰到她身上,渔网竟自反弹。
郭芙心下一惊,忙持剑躲开,心惊不已。若不是她身上穿着母亲给的软猬甲,岂不是早就死了么!
杨过和小龙女也和丁跃等人并肩一起,八张渔网随着公孙止的号令左兜右转,已将他们围入阵内。杨过见情势危急,从背后取下一柄极大极钝的剑,莫说砍渔网了,便是切菜都有些困难。
丁跃见状不由一惊:“三师弟,这个时候你就别……”他话没说完,杨过提起重剑,运劲往他身前的渔网上斩去。只听“垮喇喇”一声响,渔网裂成两片,拉着网角的四名弟子同时摔倒。
“好呀!看不出重剑无锋胜有锋!”丁跃大赞一声。
杨过这些时日经历许多,难得发笑,这会儿看了眼自家师兄,忍不住笑了下:“二师兄,你说对了,这把剑还真叫‘玄铁重剑’。”说罢呼呼,两剑挥过,又是两旁张渔网散裂破败。
谢曜这边一人独斗左右两边渔网,他不敢大意,拳掌齐施间,摧筋断骨,折扇左右虚点。眼见得身后又是一张渔网扑来,他心头甚是烦扰,索性回身,一跃三丈,将铁扇“刷”的一声展开,调动全身内力贯入右臂,仿若使刀般凌空斩下,带起的内力振飞衣袖,鬓发四扬,嘴里大喝一声:“破——”
拉扯渔网的弟子只觉劲风扑面,扇刃隐隐又气流流动,还未反应过来,这金丝和钢线绞成的渔网,破网声如裂金石,登时散为碎片。
众弟子被内力一震,齐声惊呼,乌拉拉摔倒在地。
谢曜手上不停,当下弯腰,将这些弟子每人一手刀打晕在地,以免他们再牵渔网,卷土重来。
公孙止哪想到对方人马这般厉害,转眼间破了他五张渔网,当下喝道:“再拉八张网来!”话虽如此,他却往门口悄悄走去,准备趁乱逃脱。
便在此时,身后“嗤”声一响,公孙止大惊失色,回头一看,枣核钉已然近在眼前。
他双手握住脖子,鲜血从他指缝里流出,喉咙里发出咕咕惨叫,倒地毙命。
裘千尺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她没曾想自己随意的一记,竟夺了此人狗命,当下仰天长笑,声振寰宇。
众人被她这又是凄厉又是诡异的笑声吸引视线,不知是谁当先发现公孙止倒地毙命,大叫一声:“谷主死了!”四周绝情谷弟子纷纷惊骇,收了渔网,不再动手。
一时间大厅上众人罢手,裘千尺大笑道:“你们不是要追随他吗?你们不是对他忠心耿耿吗?公孙奸贼这下死了,你们不听我的,还想听谁的?”
话音甫落,一干青衣弟子纷纷跪地求饶:“主母饶命!主母饶命!”
裘千尺此时却也不处置他们,抬手招来丫鬟,吩咐道:“快,把我抬去公孙止那儿,我要亲自在他尸体上划个十七八刀!然后将他扔进鳄鱼潭,看鳄鱼啃噬他的尸体,嚼烂他的骨头,撕扯他的心脏肠子!”
郭芙程英等人瞧她狰狞的说出这番话,皆欲作呕。
谢曜方才激战,使得胸口伤势复发,他立在门边,静观其变。心中却想:倘若裘千尺当真这般心狠手辣侮辱旁人尸首,他定得阻拦一二才是。
裘千尺来到公孙止尸首侧边,大喜过望,让人呈来尖刀,狞笑道:“你辜负我几十年,而今报应全算在你头上了。咱们好歹是场夫妻,我本不愿如此侮辱你的尸首,但我想啊想,想啊想,想到你挑断我的手筋脚筋,想到你把我弄成这般丑陋的模样……就恨不得将你一刀一刀的凌迟!”
她说到这,看了一眼黄蓉,心头哀伤不已。若自己不遭遇这些,应当同黄蓉一样风姿俏丽。
裘千尺越想越怒,大声道:“奸贼,你死在我手上,当是没有遗憾了!想起当年我受过的苦,我……”
话音未落,蓦然浑身一僵,不再言语。
公孙止转过头,鲜血又顺着他喉间流下,朝裘千尺冷冷一笑,断断续续的说:“恶妇,你……你……”他话没说完,脖子一歪,架在椅子上的左腿滑下,当真气绝。
众人见此场景,皆是大惊。
原来公孙止方才中了枣核钉强撑着一口气,料定裘千尺会上前来,趁她不备,左脚飞快抬起,将鞋尖的短刺刺进裘千尺的腰间,短刺上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乃是公孙止保命用的秘密暗器,没曾想今日方得使出。
这两人生前的夫妻,临死却一个咒“奸贼”,一个骂“恶妇”,众人不禁唏嘘报应、报应。
便在此时,小龙女不知想到了甚么,飞快的跑来,抓着公孙止的尸体摇晃,“你醒醒!醒醒!快将绝情丹在哪儿说出来啊!”她眼中含泪,复而又去摇裘千尺的尸首,“绝情丹在哪?解药在哪?”
“龙儿!”杨过一把将她拉起,叹道,“算了。”
谢曜复而想起小龙女的伤势,走上前,伸出三指探了探她的脉。
杨过见状,问:“师父,她……她还有得救吗?”
谢曜不通医理,只能号出小龙女脉搏虚弱,似乎全身都是伤,内伤、外伤,甚至还中的有毒,林林总总加起来,束手无策。
杨过看谢曜紧锁眉头,想到裘千尺和公孙止都死了,世间再无知道那最后一颗解药的人。而小龙女重伤不治,即便找到那颗解药他也不会一人独活。杨过头脑一阵晕眩,向小龙女望去,小龙女的眼光正也转过来望着他。两人四目交投,都是心中一冷,全身如堕冰窖。
小龙女缓缓走过去靠在他身上,杨过一声长叹,携着她的手,往外便走。
“过儿,你往哪儿去?”谢曜生怕他贸然离开,忙制止道,“你留下来,让为师再想想办法。”
杨过心思聪慧,如何不知道谢曜只是怕他万念俱灰下做傻事,心中甚是感念这个师父,当下转身道:“师父,我陪龙儿走走,顺便去告知公孙姑娘她父母的死讯。”
谢曜一愣:“哪位公孙姑娘?”
杨过当下将公孙止的女儿公孙绿萼的事情草草述了一遍,随即便拉着小龙女离开。
不过片刻,便有一名浑身翠衣的女子奔来,她瞧见死去的裘千尺和公孙止,扑在二人身上嚎啕大哭。黄蓉走上前柔声安慰了她两句,那女子才渐渐不哭了,当下她遣人将父母遗体抬下去,准备择吉日厚葬。
“杨大哥他人极好的,你们既然是他朋友,不如留下来用晚饭罢。”公孙绿萼说话间犹自带着哭腔,但转眸言辞间,温柔纯善,丝毫不像她的父母那般。
黄蓉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那叨扰一日,明晨我等便离开。”
公孙绿萼闻言不禁垂首黯然神伤,她心想杨过一定也会离开,这下再要相见,却不知何年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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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在妹妹亡故那时便已舒缓下来,又垂首立在一灯大师的身侧。一灯大师想着天竺僧的遗体,不禁悲然,忙让朱子柳引路,前去将他遗体寻回,黄蓉等人也都跟着去。
谢曜惦念申屠行冲的伤势,公孙绿萼见状,让谷中的大夫前来看伤。
裘千尺的暗器极其厉害,申屠行冲这只左眼是彻底的保不住了,程英听到这话,刷的背过身子,掩面哭泣。
“到底是我的错,大师兄两次救我性命,我……我就算死了也报答不了他。”
谢曜叹息道:“英儿,你若当真这样想,是要将行冲气死不成?”
程英闻言一怔,明白过来,却只能无声哽咽。
丁跃看向谢曜,不住的叹气,叹气,叹气。
“阿跃,你又怎么了?”
丁跃走上前,抓抓头发:“师父,我是担心你和大师兄、三师弟啊。你们身上的情花毒……哎!”他说不下去,跺了跺脚。
一时间程英也止住哭声,转眸望向他。
谢曜对自己倒无甚在意,然而杨过和申屠行冲……就像他此前对洪凌波所言,宁愿将徒弟的生死放在第一位。
正在他烦恼之际,房门被人推开,竟是郭芙匆匆跑来,“谢叔叔!谢叔叔!我们找到情花毒的解药啦!”
房内众人闻言皆是大喜,谢曜倏然起身,追问道:“解药在何处?”
郭芙尚未开口,她身后又走来一人,瞧那面目,正是那名叫耶律齐的青年。耶律齐道:“郭姑娘,你误会了,黄女侠说断肠草只是有可能解毒,并不是说那是解药。”
郭芙朝他做了个鬼脸,走到谢曜身旁,挽起他手臂,“谢叔叔,你快跟我来!”
一行人匆匆赶去天竺僧死亡的地方,但见黄蓉朱子柳一群人围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株深紫色的小草,不知在讨论些甚么。
黄蓉远远瞧得谢曜,朝他招手:“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去找你。”
谢曜走上前,问:“芙儿说情花的解药找到了?”
黄蓉沉吟片刻,将那紫色的小草递给他,说道:“老前辈死的时候面容带笑,手中正捏着此物。我师父洪七公他老人家曾道:‘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内必有解救蛇毒之药’。其他毒物,无不如此,这是天地间万物生克的至理。这断肠草正好生在情花树下,虽说此草具有剧毒,但我反复思量,此草以毒攻毒,正是情花的对头克星。”她顿了顿,皱紧眉头,“但倘若我猜错了,岂不是反而害死人么?”
谢曜怔然片刻,细细端详那紫色小草,忽而微笑:“‘情’之一字,唯有‘断肠’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