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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里一应事务皆被大火烧光,林府正是太平安生,也不必人人皆为放榜伤神劳心。

贾环正坐在送春亭里头,拿着把小银剪子替一盆芍药剪枝,那头莲香领着两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过来,道是北静王爷投来了拜帖,要见他一见。

“倒是稀奇,昨晚才叫人搅了清梦,他不在自己府上毫升待着,上赶着来见我作甚?”贾环扔下剪子,接过双灯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唇角浮起一丝玩味。

若非莲香只差赌咒发誓,贾环倒还真有些不敢认此时厅里负手而立的乃是一向温和卓然的水溶。一身滚银边儿的缎面缁衣,两肩又绣有朱紫四爪腾云蟒,修眉俊目间阴云密布,竟似有些山雨欲来之意。

“昨儿十五怎么你了?瞧你的模样,倒像是要吃人。”想来北静王实在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之人,活到今儿个也不过吊在了龙鳞卫指挥使这一棵歪脖树上,贾环悠然步入厅内,半倚在太师椅上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水溶面上隐隐浮出一丝讥诮,唇角冷冷翘着:“小王可不敢劳驾指挥使大人,不过是白白当了回替身,险险在太后娘娘手上栽了跟头也讨不来他一句好话罢了。”

贾环一扔茶碗,轻笑道:“你何苦一大早儿来我这里拈酸吃醋,有什么话,只管找他说去。昨夜那事也是对不住你,但想来你也未必不是得了好处。”

水溶身形僵立,终是一声长叹,无奈地耸下了肩。

昨夜惊雷时分,整个盛京里只怕有没几个能安寝的,水溶本不过歇了一时片刻倒被闹醒,待安抚府下一众惊慌失措的婆子婢女,也料到了此不眠夜,恐怕多生事端,便披了大衣裳坐在书房里静候宫里传信。

那房门倏然大开,水溶尚来不及细思,直直立在门槛儿上,一身亮地银纱红袍的高挑青年便把他震住了。

雷光雪亮,刑十五脸上白是白,黑是黑,细密的汗珠子沿着鼻梁缓缓流下,双目里的光芒唬的他一时间近乎忘了呼吸。

对方木着脸,浅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北静王,请替皇上解围。”

事后想起,当时的刑十五分明是因力竭而显得狼狈憔悴,怎么自个儿就跟魔怔了一般生生看出几分出尘之美,还迷了心窍子一样任他带自个儿进了宫。

实则替赫连扣犯险本也没有什么,于公,他们是君臣,于私,他们是手足,说句难听的,天下离不了赫连扣,却未必缺得一个北静王。只是若非后来横生枝节,自个儿又被莫名的恼怒嫉恨冲昏了头脑,唐突了刑十五,恐怕也不会站在林家厅子里仿佛个傻子一般自讨没趣。

贾环见不得他这番失落颓然模样,扣了扣茶碗盖:“昨儿陈皇太后去了乾清宫?”

水溶也算稍稍捡起了些理智,啜了口莲香端来的热茶平复了下心情,方缓缓道:“正是。昨夜贡院起火约莫一个时辰,正够十五将我带到宫里上下安排完毕,陈皇太后便携忠顺等一干人等来了。我也不曾料到,她竟是有胆儿直闯禁宫,我纵然身形与皇兄有八分相似,一见面,却是要捅破了大天。万般无奈,只得、只得与十五假意行那苟且之事,才算逼退了她。”

贾环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且不提那陈皇太后与忠顺仿佛借了雄心豹子胆,水溶和刑十五这法子实在是“十五他人呢?”

水溶抹了把子脸苦笑道:“今早儿便不见了人影,我到处寻他不到,才来你府上叨扰。”

贾环观他面色,直觉此事恐还有隐情,只是水溶不想说,他也不便多问,略略沉吟一阵,方斟酌道:“我倒是听赫连说过,十五乃是十多年前山东旱灾之时涌入京城的流民之子,只因路途遥远,父母刚沾了京城地界儿便染病亡故了,他便一直在郊外城隍庙讨饭吃。后来也是遇到了时任龙鳞卫北镇抚司副使靳西子方学武识字,他既不在别处,你不妨去碰碰运气。”

水溶的脸上登时显出非同寻常的神彩来,匆匆抱拳,便头也不回地奔将出去。

贾环瞧着他的背影,略摇了摇头,心道这可比不得赫连扣与他,以刑十五那个性子与情商,只怕是好事多磨。

正要回屋去好生哀叹一番大早儿就叫人甩了脸子还得好声好气当回免费红娘,莲香又拿着两张拜帖来了:“哥儿,长平侯世子梁柯并大理寺卿林阳林三公子”

贾环揉了揉眉心,挥手打断她:“罢罢罢,一并叫进来便是,合该我这个早上是安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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