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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在后面轻轻揽住了自己,云珂知道那是慕容熵。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云珂擦了擦眼泪回过头去,“应该是我谢谢你放他一条生路,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来说很难。”她心里清楚他的不容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能放了顾斐然,已让人心暖无限了。
慕容熵淡笑了下,放开她回到黎湛身前站定。
“因为做兄弟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没有办法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这是在暗讽黎湛,任谁都能听得出来,黎湛却不怒反笑:“慕容熵,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最佩服你什么?我最佩服的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你都会为自己找到最完满的托词。”
慕容熵挑了挑眉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黎湛哼了一声,看了看顾斐然走出去的门口:“是你放了他吗?是你爹杀了他全家,他报仇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你杀了他,那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可你别忘了,弑君本来就是死罪。”
“那又如何?做皇帝的就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人一家子全杀了?你倒是和我说说,顾孟启做错过什么,顾家哪里对不起朝廷?”黎湛顿了会儿,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昏君,本就该死。”
慕容熵眉头一紧,眼看就要发作,就听聿蓉吼道:“够了!你不要再刺激他!”她煞白着脸冲到黎湛跟前,伸手就是一个耳光甩下去。
“你干什么,你就是想激怒他,逼他杀了你吗?你既然一心求死,为何还要乖乖随顾斐然出现在这里,你在路上就大可以自尽!”
云珂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弄明白他们唱的哪一出。
黎湛沉默半晌,静静地望着聿蓉,眼底好似一汪湖水:“因为我想见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云珂又是一愣,但隐隐约约仿佛明白了什么。她与慕容熵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一齐向后退了两步,留他们二人在前。
聿蓉看着他,坚强如她也终于到了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可你为什么笃定我也想见你,为什么笃定我想亲耳从你口中听到那些真相?你难道不知道我宁愿他们带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吗?萧离……黎湛……难道你觉得让我直面真相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有些事情你最终一定会知道,与其让别人告诉你,不如由我来说。”
“然后呢?”聿蓉紧盯着他,“然后故意激怒皇上,让他出手在我面前杀了你。这样子的话,也许我就会永远记得你死前那一瞬间,而夏国,也有了最好的开战理由是不是!”
云珂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惊讶她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这么冷静地分析,更清楚她的分析一点都没有错。确实如此,从刚才开始,黎湛的表现就是在不断地激怒慕容熵,而慕容熵也确实差一点就当真对他动了手。
眼下想起来真是后怕,还好没有动手,否则的话,夏国的三皇子被押回来做人质竟然被一剑处死,夏国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黎湛看着眼前的聿蓉,竟是赞许地笑了:“果然只有你能明白我在想什么,只有你能明白。聿蓉,为什么我不生在靖国,又或者,为什么你不是夏国人。”明明知己在前,两人的身份却遥遥隔了数万里之远。这样的知己,到底是情多一些,还是怨多一些?
“可是我不明白,”聿蓉缓缓走近他,轻轻捧着他的脸,“为了夏国,你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吗?还是说,这不是你的本意,却是你父皇的授意?你的命,他们不在乎吗?”
黎湛眼里闪过一丝死寂:“为了国家,没有什么事不能牺牲的。”
“是啊,所以就一直在牺牲你。从小时候,就把你一个人扔在靖国不闻不问,等你有出息了长大了,又要你做那么多危险又违心的事情。这样的牺牲,你真伟大,或者说,你的父皇、你的母后,真伟大。”
云珂知道聿蓉说的都是事实,而且她现在这样说,根本就是在一步一步摧毁黎湛的心防。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果然就只有聿蓉一个,能够动摇他的人,也就只有聿蓉一个。可是同时,她也心酸得说不出话来。聿蓉该有多难受了,却还能硬撑着来把这一切分析得头头是道,在她的心里,那一道伤口又要有多深。
黎湛亦是久久沉默,聿蓉说的那些话他何尝不清楚呢,只是因为太过清楚,反而举步维艰,半晌,他才微微苦涩地一笑,颇有些万般无奈的意味。
“你想劝服我离开夏国吗?你知道这不可能。”
“你是皇子,你怎么可能离开。”聿蓉神色冷然,退离了他身旁几步,“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是想死,也不要死在这里,不要逼皇上杀了你。你已经对不起靖国,请不要再用你的死给靖国带来灾难。”
话语是冷的,可是想要传递的信息黎湛应该听明白了吧。纵然聿蓉恨他,可是依旧不希望他这么死掉,依旧希望他仍然能活着。可能这就是爱情让人无法清醒的地方,只是这世上爱着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完全清醒。能够做到像聿蓉这样已是不易,大多数的人,爱上了,便是一生的劫数,从此为他生为他死,再也没有了自己。
昨儿一夜未合眼,今日又遭逢这么多的变故,明明该是困极了,可是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云珂轻声地翻来覆去,知道聿蓉定然也还醒着,却不敢开口说话。
就这么睁眼望着一片漆黑,眼睁睁地就过去了一个时辰。云珂隐隐约约听见了轻微的抽泣声,她知道那是聿蓉,想要安慰两句却嘴拙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会儿,抽泣声不见停,却能听出刻意的压抑。云珂索性大大咧咧地翻了个身,佯装刚睡醒要去小解,迷迷糊糊地披上衣服就走了出去。就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一个人哭出来,也许心里会轻松一点。
凉风吹过,云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抬头望着没有星辰的天空,就想起了顾斐然。就在几天前,也是这样的晚上,他们还在一起说话,他还在安慰她,一转眼,他已经离开了他们不知道去向何方。凭顾斐然的能力,她不担心他会过得不好,只是想念却丝丝涌出,无处可藏。
一个人独自站了会儿,她转身走向慕容熵的营帐,里头点着灯,似乎还没有睡。正想进去,一眼却又瞥见了顾斐然的营帐,里头竟也亮着灯。云珂怔了怔,便明白了过来。
轻轻掀开门帘,果然是慕容熵在里头。他站在顾斐然的书桌前,上面好像还有他未曾写完的什么留在那儿。慕容熵看得太为专注,又或者是在想自个儿的心事,并未留意她走进去。
云珂静静看着他,过了良久才轻轻唤了一声“四哥哥”。慕容熵抬头看她,倒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道:“看来今晚没有几个人能睡着。”
“太多的秘密在同一刻被说破,大家都需要时间来接受。”云珂说着走近他,轻轻把头搁在他肩上。
慕容熵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轻叹了一声:“不知道现在他会在哪里?这样一个边境小镇,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些疑问也正是她心里所担心的,可是听见慕容熵这样说,又只好安慰道:“他会找到好地方的,斐然哥哥这么聪明,又有一技傍身,定会安然无恙。”
慕容熵点了点头,静默了会儿又问:“朕……是不是过分了?”
云珂摇摇头:“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早就已经说不清楚了。诚然,他是犯了死罪,可当年是不是先帝做的那件事情,你又有几分把握呢?但你能够不杀他,已经圆了我们这几年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