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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战不屈走在前,带着面纱的阮清嫣跟在身后,时不时的左顾右盼着,看着身旁神色紧张的战不屈,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道:“战大哥,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了。”
茶山民风虽然说不上开放,但像是这样男女牵手而行,倒也不算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情形,不过因为战不屈和阮清嫣在人群之中比较扎眼,所以侧目的人较多一点。
战不屈全身一僵,瞪着自己被美人握住的大手,两眼发直,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阮清嫣就开始叫他战大哥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很兴奋,但是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清……清嫣姑娘……”
阮清嫣轻笑一声,即便是带着面纱,依旧风华绝代,让战不屈再次愣神。
阮清嫣道:“你真是个傻子,人家喜欢你,所以亲近你而已,看你吓的那副样子!”
战不屈面色一变,有些怪异的感觉,抽出自己的手,退了两步,道:“清嫣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有好多人在看呢!”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
阮清嫣收敛了神色,低头,声音难以掩饰的落寞:“我……我就知道你说要娶我是假的……”
战不屈大急,道:“我战不屈顶天立地说一不二,怎么可能用假话了哄骗清嫣姑娘呢!”这话说的铿锵,声音也有些大,街道上不少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或赞许,或艳羡,尤其是那声清嫣姑娘,这茶山,叫清嫣,出门又带面纱的女子,只有哪一个而已。
阮清嫣咬着唇,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你,像我得了瘟疫一样的躲着我?”
战不屈嘴角动了动,“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哦……”阮清嫣垂头往前走去。
战不屈一怔,心道:她若不是给我看了身子,不知道多少王侯将相的公子排队等着娶,哪里轮的到我这样的草莽匹夫?她离我远了我想她离我近点,她离我近了,我又开始嫌她……我当真是混账到家了!
于是,连忙追了上去,主动握住她的手,道:“我……其实我……我不是不喜欢你靠近,只是觉得有些惊喜,所以才……”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做梦,都喜欢她主动跟他亲近一点。
阮清嫣忽然扑哧一笑,指了指四周,道:“当真是个傻子呢,逗逗你而已,你就着急成这幅样子。”
战不屈一呆,果然发觉大家都在看他,脸上一红,拉着她的手道:“想看就看,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就是着急你!”
阮清嫣笑了一下。
战不屈认真的看着她的笑脸,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阮清嫣是不爱笑的,现在的阮清嫣,似乎笑容多了些?
“战大哥,你怎么了?”
战不屈回神,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今天的心情肯定很好,笑了好多次了呢。”
“是吗?”阮清嫣的神色一瞬间有些不自然,道:“是见着你了,所以才心情好呢。”
“啊?”战不屈红着脸搔了搔头,隔了一会儿,道:“你上次说喜欢蜡人,我还没做给你呢,最近都被冯桥桥那个女人使唤来使唤去,也没时间,现在冯家的事情解决了,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做给你?”
阮清嫣微愣,眼神闪了一下,道:“随便,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对了,战大哥,我……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个礼物?”
战不屈哈哈大笑:“清嫣姑娘说就是了,只要是你说的,哪怕要了战不屈的命,我也给!”
“真的?”
阮清嫣的声音略高,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人迹较少的小巷口,战不屈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我这条命,早就许给你了!”
阮清嫣神色莫测的看了战不屈一眼,忽然伸出了小手,轻轻的环住了战不屈的腰,叹道:“战大哥,你对我真好。”
战不屈浑身再次僵硬,吓得不敢呼吸了,最近这几天见到阮清嫣,似乎都有这种感觉,阮清嫣对他……
“战大哥?”
战不屈猛然回神,“我……我……”我了两声,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阮清嫣道:“我喜欢你那个葫芦形的坠子……送给我好不好?”
“啊?”战不屈微微愣神,道:“那东西我早就给你了呀?难道你丢了吗?”
阮清嫣一怔,思绪飞转,立刻接道:“没有,看你的样子,像是被吓坏了,所以说这个让你回神……”
“这样啊……”想着自己实在是有些狼狈,美人投怀送抱,他居然发傻,当即手也有些颤抖的放在了怀中佳人的肩膀上,“冯桥桥那女人说过,我是个蠢货……”不过自己是蠢货这种话,他也只会在阮清嫣面前说,想到哪个女人,战不屈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鼻息间的气味……
“你换了熏香吗?”战不屈问。
怀中阮清嫣微微一僵,退出他的怀抱,道:“是换了呢,你不喜欢吗?”
战不屈想到自己与她靠近过的两次,都是那种舒服的香味,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很好闻,眼下这味道,有些怪异,但她是自己心系的女子,换什么熏香他都喜欢,于是道:“没有,你熏什么都好闻。”
阮清嫣眸中光华一闪,道:“战大哥,我想回家去了,时间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战不屈立即道:“说的是,带你出来有些时辰了,我这就送你回去,对了,你今天出门怎么没带丫鬟?”
阮清嫣笑道:“带了丫鬟的话,有人盯着,我怎么可以和你……”说到了这里忽然转头。
战不屈心中疑惑更甚,却很快回神,道:“以后还是带个丫鬟的好,不是不是,是最好不要出门,现在茶山不安定,你好好呆在家里就是了,知道了吗?”
阮清嫣点了点头。
战不屈送了阮清嫣进了阮府之后,也便转身离去了。
几日来没去见过冯桥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死是活,不过想着龙战把她护卫成个宝贝嘎达,估计也死不了,她让自己查的事情,也该是去跟她说一声的时候了。
大步来到了茶山冯家,难得见到冯桥桥在家中忙活。
战不屈上前道:“好不容易出来了,有没有去神庙拜拜,求个平安什么的?”
冯桥桥头也不抬,径自收拾着花花草草,淡淡道:“拜拜那种事情以前是我妹妹做,现在是娘和奶奶做,我是从来不去凑那个热闹的,怎么,你专门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战不屈挑眉,道:“上次让我查的事儿,我查好了。”说着,从怀中去掏信封,可伸手入怀之后,却发现怀中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了?”战不屈疑惑的四下翻找,暗暗皱眉:“最近住客栈,可能是没带出来。”
冯桥桥凝眉,抬头看了战不屈一眼,道:“你是不是见过阮清嫣?”
战不屈忽然脸上一红,神色有些不自然:“是见过,最近她心情不好,我便多陪了陪她,才送了她回去。”
现在,冯桥桥没有心思去编排战不屈重色轻友,认真的想了想,道:“你有没有觉得……”斟酌了下用词,冯桥桥才续道:“阮清嫣有什么不对?”
战不屈一愣,下意识的道:“你怎么知道?”
冯桥桥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的话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现在如果说阮清嫣是假的,这个大块头只怕不会信,冲去质问阮清嫣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没什么难猜的,她大哥卧病在床昏迷不醒,她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你多陪陪她就是了。”
战不屈再愣,呐呐道:“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可能是你陪在她身边的缘故,所以她心情不错吧,对了,上次给她的药,估计吃光了,我出来的时候才做了一盒,你去交给她吧,免得发病的时候难受。”
战不屈登时喜上颜面,激动道:“你这丫头……我……我替她谢谢你啦,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你办到。”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冯桥桥有些无奈的道。
“你要的东西,我晚点找了给你送来!”
冯桥桥低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道:“我记得你送了阮清嫣一个茶壶形状的坠子?”
战不屈止住步子,道:“是有这么回事。”想到那时自己第一次见阮清嫣,她在沐浴,自己的莽撞行为,立时有些尴尬,道:“今天她还问我来着,能不能再送她一个。”
冯桥桥眯起眼,道:“我挺喜欢那个坠子的,想研究研究是什么材料,你能帮我要回来,我看看么?只是看看,留个图样儿,就还你。”
“这……”战不屈有些迟疑的看着冯桥桥,想了想,才道:“虽然跟她开口要回来不太好,但你帮了我不少忙,可以。”
冯桥桥点头,道:“你快点去,我现在就要看。”
战不屈难得眼皮一翻,道:“你这个女人,说风就是雨,我这就去。”看在她主动为阮清嫣做药的份上,就帮她跑这一趟吧。
等到战不屈魁伟的身影离开了山道,龙战忽然从冯桥桥的屋子之中走了出来,上前道:“怎么样?”
冯桥桥摇了摇头:“想要知道的东西,只怕是被那个假的阮清嫣拿走了,眼下战不屈这个呆子还不知道,不过已经发现阮清嫣的不对劲,但他到底还是太直了,估计猜不出其中的关节。”
“假的那个,跟战不屈要战家信物了?”
冯桥桥嗯了一声,转身看向龙战:“西京到底能不能行,万一护不住阮清嫣怎么办?那个假货,现在都在阮家来去自如了,战不屈亲自送她回家,阮家没一个人发现她是假的,足以证明她的装扮可以以假乱真……”
龙战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不是让战不屈现在立刻去保护她了吗?为什么还在想这个?”
冯桥桥一怔,“什么都瞒不过你。”
龙战笑了笑,道:“你做给战不屈的那盒药,放了什么东西?”
“你猜!”
龙战想了想,道:“不猜,你做的,都是为了帮我,我知道,我和你,很多话不需要说的太白,就是你说过的那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冯桥桥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道:“知道就好。”
那药,自然还是对阮清嫣的身子有好处,不过加了点料罢了。
*
战不屈很快便来到了阮家,最近他来的次数比较多了,阮夫人也习惯了他的到来,尤其是听说丫鬟铃儿说了战不屈的呆傻之后,倒也对他和阮清嫣乐见其成,小厮直接引了他到阮清嫣的院子去了。
阮清嫣抱着琴坐在院子里的桌边,指尖一动,清婉悠扬的琴声飘了出来,让才进了院子的战不屈微微一愣。
丫鬟看到战不屈到来,上前引了他坐到了一边,上了简单的茶点,才退到了一边。
一曲终了,阮清嫣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道:“战爷。”
战不屈眉心微动,看着她清淡的眉目有些移不开视线。
“战爷?”
战不屈回神,道:“清嫣姑娘,上次给你留的药,还有吗?”
阮清嫣道:“多谢战爷关心,清嫣的药还有一些的。”
战不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了阮清嫣身边,道:“这里还有一盒,对你身子有好处,你且收下,还是按照以前的那种用量,嗯……好好照顾自己。”
阮清嫣一怔,面色微红,伸手接了过来,低头小声道:“谢谢战爷……我……我也有东西送给战爷。”
战不屈一呆,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见阮清嫣步履微急的往屋内走去,哪知心中紧张,脚下一个不小心,跌了过去。
“小心!”
战不屈连忙奔了过去,扶住她的身子,窜入鼻息的,还是那种清爽舒服的香味儿,战不屈不由自主的低头凑近闻了一下。
阮清嫣面色大红:“战爷——”
战不屈咳嗽了一声,他知道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可眼珠子就是不听话,死死的盯着面纱后面的那些嫣红,手也握住美人的腰不松手。
他发誓,他真的不想做登徒子!
铃儿笑了一声,露出艳羡神色,心道:虽然战不屈鲁莽一些,也没有那些京城公子们的风度翩翩和文采风流,但对小姐绝对是实心眼的好,也很不容易了,而且听说战爷家世不错。
须臾,阮清嫣从屋内走了出来。
因为前些日子战不屈的鲁莽行径,阮清嫣后来虽然被阮夫人解除软禁的命令,但府中下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尤其是阮瑶华的那些流言出现之后,更是有人借题发挥,编排阮清嫣的不是,她一个人在这深宅大院,可想而知也是不好受的。
不过,好在她本身也是个清冷的性子,对那些传言视而不见。
“只是个小东西,还希望战爷不要嫌弃。”说话间,纤细玉手递上一块玉佩。
这玉佩,光泽莹白,玉质甚好,是她最喜欢的坠饰了,只是现在,玉佩的下面,缀着细心制作的流苏坠儿。
战不屈诧了一下,伸手接过,难掩激动,道:“不嫌弃,不管什么我都是不嫌弃的。”
顿了下,又道:“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阮清嫣道:“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
啊?说过了吗?
战不屈愣了一下,道:“对了,清嫣姑娘,你……能不能把那个壶形的坠子,嗯……”送出去的东西,再说要回来,好像有些不对,方才答应冯桥桥的时候应的那么干脆,是完全没思考在家面对阮清嫣时会是这个蠢样子。
阮清嫣想了一下,从衣领之中取出,道:“是要……拿回去吗?”拿回去,是否有其他别的意思?
战不屈结巴了一下,忽然道:“没事没事,我不是要要回来,只是冯桥桥那个女人要看个样子,和材料,这东西是家传的,我估计她也看不懂,我给姐姐传信,让大姐把图样和质料写了信给我吧。”
阮清嫣抬头,眸似一汪清潭,道:“真的不用吗?”
“不用不用的!”
阮清嫣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上前两步,从战不屈的手中接过了那块玉佩,低头道:“我帮你带上。”然后又上前了一步,将玉佩的坠带,挂在了战不屈的腰侧,流苏从她的指尖滑落,垂在了战不屈的长袍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战不屈心中难掩激动,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手中肩头似乎轻颤,阮清嫣低着头,他看不到阮清嫣的表情。
阮清嫣咬了咬唇,挣扎半晌,轻轻的靠上前去,两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腰侧,靠在了他怀中。
战不屈觉得自己胸前一个位置瞬间被填满,分明方才就已经抱过她,但是这两种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我……”战不屈有些词穷,丫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阮清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真的知道?”战不屈怀疑的问。
阮清嫣在他怀中点了点头,道:“真的。”他的心思,她又怎么会辨不清呢?
战不屈大喜,扶着她肩头的手滑到了后背,声音激动:“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定会……”
“我知道。”
夕阳将落,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这是阮清嫣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贴近,不是身体的靠近,而是心灵。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如果让别人看到知道,定会瓜田李下,惹人非议,但在这一刻,她又觉得这么做是应该的,很奇怪的感触。
丫鬟铃儿十分善解人意,在这二人静静相拥的时候,已经去厨房准备了二人份的饭菜,菜色虽然简单,但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竟然分外的好吃。
战不屈陪着阮清嫣一起用了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想着还要去找冯桥桥那个女人解释一下,免得说他重色轻友。
但是想着,如果为了阮清嫣轻了冯桥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不由心情大好。
出了阮府,他立刻上山。
其实这些事情,他未必要亲自去办,但是冯桥桥帮过他的忙,他亲自为他跑腿,似乎也是应该的,只是才要出城,居然发现有个很眼熟的人影,闪了过去。
那……那不是赵捕头吗?
战不屈蹙眉,心道:“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冯桥桥前段日子让我查他,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但他家不是在南城吗?这个时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思绪一转,当下跟了上去。
而才跳进秦家,却发现头晕目眩,倒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清醒了过来,熊震在他身边,急道:“快点,和我一起去找阮小姐,她可能出事了!”
战不屈一凛,连忙翻了起来,晕过去,和茶有关?阮清嫣也喝了茶……
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暴雨。
熊震弄醒了战不屈,和他一起追上了山,却怎么也找不到阮清嫣和丫鬟的去处,而此时,阮家已经乱了套,传出大小姐被贼人掳去的说法。
阮夫人急的不停在大厅之中来来回回,当时因为阮清嫣自己承认,后来的闺阁脚印,派去伺候阮清嫣的丫鬟也少了,只是平日里守着院子,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哎!
阮瑶华还被软禁着,阮夫人看着廊上不停流下的雨水,暗暗的皱眉,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战不屈早已经急坏了,和熊震冒着雨在茶山县城山上搜寻半刻,熊震忽然道“下午的时候,
冯姑娘是不是给了你一盒药,让你带给阮姑娘?”
“是有这么回事,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熊震恍然大悟,道:“别急,我走的时候,冯姑娘把她的蛇给了我,说这蛇认得阮姑娘的味道,会带我们去找她,我一时着急,给忘记了。”
战不屈大怒:“你还能记得什么?”
熊震本想吼他几句,又知道时机不对,连忙从怀中掏出小盒子,打开,那条小白蛇嗖的一声窜了出来。
战不屈皱眉道:“下了雨,这条蛇也能带我们找到吗?”
难道是下午吃的晚饭有问题吗?要不然,他为什么才追进秦家,就手脚发软晕了过去,如果不是熊震来找他,不一定出什么事儿,而且阮清嫣那种娇弱的身子,这种天气被人掳了上山……
想到自己的义妹曾经遭受过的非人对待和凄惨下场,战不屈忽然觉得全身冰冷,手脚颤抖的厉害:“快!我们快去找她,快点!”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着急!”熊震试图安慰他,虽然和他没什么深交,但也知道他的禀性,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子颤抖成这样!
给了阮清嫣的药本身味道奇特,这条蛇是认得的,但熊震和战不屈毕竟不是冯桥桥和龙战,没有办法让这条蛇按照他们的指示寻人,又因为下了雨,那种特殊的味道,就大打折扣。
战不屈等不急,这茶山之上沟沟坎坎那么多,现在又是晚上,所有的捕快衙役全部上了山——
“冯桥桥在哪里?!”
熊震因为他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道:“冯姑娘和主子在一起,原来是在秦家,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我们分开找吧,山上去了那么多人,我们去县城周边找找看……”
“战……战爷……”
暗夜里,一道极小的声音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地声很大,战不屈却还是敏感的听到了。
他立即转头,搜寻声音出现的地方,连忙奔上前去,却见一个浑身泥泞,满身伤口的少女,瘫软在草丛中,身后拉了一路血水。
战不屈面色大变,“你……铃儿?你家小姐呢!”
这少女正是铃儿,断断续续的道:“小姐……在神庙……”
战不屈闻言,立刻丢下少女,往茶山神庙奔了上去。
天这么冷,这么黑,她一个千金小姐,到底能不能忍受得了?她的身子还没好,还有病,在那种地方,她会不会害怕?丫鬟伤成了那样,她——她会不会有事?
无数的念头,像尖刀凌迟这他的心脏,他知道,如果他够聪明,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冯桥桥那个女人给的药都是有名堂的,为什么她就不能直接告诉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
短短的一段路程,此时似乎变成了万水千山。
战不屈冲进了神庙后的破屋,他看到阮清嫣面色惨白的被绑缚在柱子上,而两个形容猥琐的男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衣不蔽体。
浑身的气血,似乎都集中到了脑部,战不屈周身骨节喀拉作响,“你们找死!”不由分说,他冲那两个看守人用尽全力击出一掌,内劲一弹,将阮清嫣揽在怀中,挡住了她的视线,瞬间,变掌为爪,将那两个猥琐男子的眼珠统统挖了下来,惨绝人寰的叫声,似乎都不能安慰他的怒气。
他立即带着阮清嫣离开了那处破屋,暴雨还在继续,呼喊声和搜寻的人还在继续,他抱着她,跃到了神庙口的亭子下面。
阮清嫣全身颤抖,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不松手,连唇瓣也失了颜色。
战不屈沉默的脱下长袍,裹在了她的身上,感觉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流在了他的胸前,明明雨水这么冷,可却烫的他的心如刀搅。
战不屈咬牙切齿,“他们……你……有没有……”要他怎么问?罢了罢了,就算有,她在他心里还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他早已打定主意非她不可。
阮清嫣颤着身子,却在他怀中摇了摇头,“没……”
战不屈顿时松了口气,可是想到方才那种情况,立刻觉得自己挖了他们眼珠子的处罚似乎太浅:“他们还是让你哭了!”
他妈的,真该杀了那两个混蛋!
阮清嫣浅浅的啜泣着,却也是第一次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不管是因为恐惧依靠还是因为别的,而这哭声,也像一只小猫一样,搔着战不屈的心脏,“别……别哭,你……你要是觉得不够,我……我就去杀了他们!”
血腥拙劣的安慰,意外的让阮清嫣的心暖了一些,她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但还是被刚才那种情况吓坏了。
战不屈僵着身子,美人在怀,他不是柳下惠,却气的要发狂!
缓缓的,他伸手揽住了阮清嫣的肩膀,嘶哑道:“别哭,你……你哭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事实是这哭声让他心里揪疼的难受。
其实他的衣服也是湿了的,但是现在深夜,实在不适合在这里抱着她哭……战不屈简单的想了想,才要打算下山离开。
熊震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神庙门口,看见两人情况,明显一呆。
阮清嫣被吓坏了,下意识的往战不屈怀中缩了缩,战不屈心中一痛,道:“你告诉阮夫人一趟,人我找到了,带她回战家在茶山城外的行馆,等她养好了,我再送她回去。”而那两个人怎么处理,只怕冯桥桥和龙战自然心里清楚。
说完,不等熊震反应,抱着佳人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雨中。
熊震瞪着那个亭子,抬头望了一眼黑蒙蒙的天色,想起上次战不屈跑去找冯姑娘帮阮小姐看脚,似乎也是在雨中,也是在这个地方。
大雨倒成了红娘。
*
一路抱着她,先是回了茶山客栈,本想留她在客栈,自己去吩咐小二,可这位娇贵的美人显然是被吓坏了,死活都不肯松手放他离去。
“清嫣姑娘……你全身都湿透了,要这么下去,肯定要生病,你身子不好,生了病也不容易好。”这些,冯桥桥以前都是交代过的。
阮清嫣脸色苍白,她也知道这么死死的拽着一个男人不合礼数,但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松了手。
战不屈僵了一下,身子才一动作,阮清嫣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拉,彻底的阻了战不屈想要离开的动作。
叹了口气,战不屈压下胸腔的刺痛难受,坐在床边,从床头包袱之中拿出两件干衣裳,“
外面的雨快停了,你换了衣服,我带你换个地方吧。”茶山太危险了,动心思居然动到了阮清嫣的身上。
阮清嫣的小手骨节泛白的捏着被子,全身湿透非常难受,“好……”
“嗯,这里……都是我的衣服,你凑合穿,等到了地方,我找人帮你安排,你……你换吧。”说完,才要动作,阮清嫣忽然扯住了战不屈的胳膊,断断续续的道:“我……”
她自然还是心有余悸,不过终究是个千金小姐,现在回过些神智,自己方才吓得躲在他怀中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还可以去扯他?但不扯他,自己又害怕的紧。
战不屈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阮清嫣,“别怕,我背过身站着,你自己换,好吗?现在太晚了,找人也不实际,你……”本想说要不我送你回家,但潜意识里又决定了要带走她……
阮清嫣深吸了口气,道:“谢谢……谢谢战爷……可是你送我的坠子丢了……”
战不屈一呆,道:“那东西丢了就丢了,我改明儿再送你别的东西,你快别想了,换了衣服,我带你走,或者你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吗?”
“我……”怯懦了半晌,她说不出话来。
战不屈想着她原来是多了冷静清婉的佳人,却被今儿个这事吓成这样,自己与她又定了婚约,当即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我……我就坐在床边坐着……”
阮清嫣忽然心中一暖,这半晚的惊吓似乎褪去不少,点了点头。
战不屈松了口气:“床榻也被弄湿了,我……我去拿一床干的被子,你不要害怕,就走开两步!”
“嗯……”
战不屈转身开了橱柜拿被子。
这段时间他都在住在客栈之中,这客栈也是茶山较好的客栈了,准备的较为齐全,其实如果是个正人君子,他现在应该立刻送阮清嫣回阮家,让阮夫人照顾着,可他私心里却怎么也放心不下这样的阮清嫣,总觉得要把她带在身边才好……
拿好了被子,战不屈一个转身,看到阮清嫣面色苍白的将自己破败的衣服褪下,手腕动作有些奇怪,心中一着急,立刻上前道:“他们……他们伤了你的手!?”
阮清嫣惊呼一声,连忙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外泄春光。
战不屈回过神来,张口结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说话间,啪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转过身去,“你的胳膊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有点疼。”看着战不屈魁伟的背影,想了想,道:“你……你的脸痛不痛,又一直浑身湿透,你也换了衣服吧,不然会生病……”
战不屈尴尬的嗯了一声,但又不敢离她太远,忽然脑中浮现曾经看过的美人出浴,登时有些气血翻涌,连忙压抑思绪。
战不屈艰难的应了一声,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声慢慢的停了下来,时不时传来抽气声,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回头去看她,但最终还是强自忍耐了下来。
半刻,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消失,战不屈呐呐道:“我……我去换身衣服,被子给你。”说着干被子放上了床边。
阮清嫣,也因为这片刻的时间,缓解了心中原有的恐惧,穿着战不屈过大的衣服,月光洒了下来,雨停了,战不屈在屏风后的换衣动作不期然撞入了阮清嫣的眼眸,她怔了一下,连忙低头转脸,拉好了被子。
战不屈本就只是穿了中衣,又怕阮清嫣心中害怕的紧,三两下动作换好了衣服,转了出来。
月光下,美人如玉,还穿着他过大的中衣。
战不屈喉头滚动了一下,上前道:“睡吧。”
清晨。
阮清嫣才醒了过来,就见战不屈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她才一个动作,立刻睁开眼睛。
战不屈道:“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先吃点东西吧,我让小二准备了。”
阮清嫣的神色有些复杂,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微微用力。
战不屈连忙松开她的手,起身背对着她,道:“嗯……你现在要想回家也好,我就送你回去。”
“我……”
战不屈猛然想到,家里那么危险,西京又还在昏迷中,没人保护的了她,送她回去还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当即道:“算了,我带你去别处,再写信通知阮夫人让她放心,你看行吗?”
顿了下,阮清嫣道:“我听战爷的。”
战不屈长长的舒了口气,经过昨晚那件事情,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自己说不上来,不过很喜欢这种变化就是了。小二不一会儿,就送了一些清淡的食物过来,阮清嫣用饭的姿势动作十分文雅好看,战不屈愣了一会儿之后,更加肯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再也不能让她哭了。
早饭后。
战不屈拉过包袱,道:“你手上的伤,我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我们这就走吧,最近茶山有事儿,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我知道。”
战不屈嗯了一声,走到床前,清了清喉咙:“你的脚也受伤了,我……我抱你。”阮清嫣脸色一红,转了过去,“谢谢战爷。”
同样的对话,换在今时今日,似乎别有一番意味。
阮清嫣看着战不屈方正的下颌,接过了他手上的包袱,她比战不屈要聪明,被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抓到那种地方,强行拿走了战不屈的信物,已经猜到了三分,那些人定然是冲着那东西去的,现在他们东西到手,按说不该找她的麻烦了,但是昨晚上那两个流氓把她吓坏了。
任她再怎么冷静淡定,依旧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
战不屈倒也不算蠢的太厉害,阮清嫣昨夜被人掳走的事情虽然大家不清楚始末,但他现在要带着佳人出现,只怕立即引来闲言碎语,早起就吩咐小二准备了马车,给阮清嫣披了斗篷,才抱着她从后门上了马车。
他把阮清嫣放上了马车,早已准备好了一些简单的戏文本子,和精致的糕点,锦被。
阮清嫣随意翻了一下,轻轻撩起帘子,道:“这书……是战爷帮我准备的吗?”
“啊?”战不屈空手搔了搔头,憨厚的笑道:“我想你肯定是喜欢看书的,但是我也不懂得你喜欢看什么书,就请小二找了些有意思的本子。”
阮清嫣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战不屈道:“怎么,这本子有些不对吗?”
阮清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和了起来,道:“还好……”
战不屈皱了皱眉,忽然伸手接过:“我还没看呢,看看他都找了些什么——”话未说完,卡在当场,忽然面红耳赤了一阵,唰的一声将那本子丢了出去。
“清嫣姑娘……我……这不是我找的……”
阮清嫣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战不屈手足无措,原来那小二想着战不屈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能看什么戏文本子,但出手又大方,以为是个有什么特殊癖好的汉子,找来的本子也都是些**,而且是黄段子比较多的书。
阮清嫣看着他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一会儿,道:“我知道战爷不是轻薄无礼之人。”
战不屈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声道:“也不知道这书到底是怎么回事,早知道我看看再拿给你……我的意思不是我想看,而是……”战不屈觉得越说越乱,解释不清楚,面红耳赤了起来。
阮清嫣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战不屈一呆,顿时觉得自己在美人面前丢脸丢大了,呐呐的转过头去,耳后黝黑的肌肤有些泛红,叹了口气,“能博得清嫣姑娘一笑,也是我的荣幸。”
阮清嫣偏头看了他一眼,退回马车里去了。
*
战家行馆离的不远,战不屈和阮清嫣驾着马车,只不过是半日光景,就到了。
门口守卫是跟着战琼下江南的老手,自然是见过战不屈的,没想到自家主爷这次居然主动来行馆,立刻喜笑颜开,当他们看到战不屈小心翼翼的从车中抱了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走来的时候,个个瞪突了眼。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找大夫来!”
“是!”
两名守卫跟着战琼多年,训练有素,立刻下去准备了。
战不屈抱着阮清嫣跨步进了行馆。
阮清嫣看着周围布局简单又不失大气的行馆,轻声问:“这是?”
“这是战家前几年在江南发展的据点,离茶山很近,不过我最近这几年都没关心过这些事情,
前段时间传信给我大姐,下江南来提亲,我才知道这里有个战家行馆。”
听到提亲二字,阮清嫣静默的闭了嘴,态度忽然奇怪了起来。
战不屈抱着她穿过前厅回廊,所有的下人们各个目瞪口呆,正要进入后堂厢房,回廊后的月洞门内走出一个孔雀蓝身影。
“战大哥!”
战不屈抬眸一看,道:“你的伤好了?”
阮清嫣也是下意识的一看,却见那少女赫然是自己离家去找寻西京的冯巧巧,又听两人说道伤势问题,微微着急:“她受了伤?”
冯巧巧并不知道战不屈和阮清嫣的事情,这么一看之下,当真吓了一跳:“阮小姐,你们怎么……”
阮清嫣面色不变,道:“我脚受了伤,所以战爷带我来这里修养。”
冯巧巧眉心一动,道:“你伤的严重吗?也是有人对你下了手?”
阮清嫣敏感的抓住了那个也字,“你的伤是怎么回事?现在好多了吗?”
战不屈连忙道:“不要站在这里聊了,我们先进屋再说,找了大夫来,帮她看看伤势。”
冯巧巧点了点头,忍不住揶揄道:“战大哥不会是抱不动阮小姐了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抱不动她?就是让我抱着她在走上十来天我也不可能抱不动!”
话音落,阮清嫣面色大红,冯巧巧哈哈笑了出来,战不屈呆了一下,发觉自己被这丫头耍了,
恨恨的道:“什么不学,学你大姐动不动接人痛脚找人麻烦。”说话间,抱着阮清嫣入了厢房。
大夫不一会儿就上了门,细细查探之后,开了药离去,倒是不知道现在当家做主的战家主子战琼去了哪,一直没出现过。
一切妥当。
战不屈坐在厢房内桌边,看着冯巧巧的脸色,道:“看来你的伤势是真的好了,原以为伤的有些重,要好些日子才能好。”
冯巧巧坐到床边,看了一眼战不屈,转向阮清嫣道:“我那天出来就遇到了坏人,又打不过他们,最后只得跳了江,本想着游上一段,等那些坏人走了,我再上岸,没想到还是不行,再水里晕了过去,却被战家姐姐南下的船给救了。”
阮清嫣点了点头,道:“还真是有惊无险,要不然,我们阮家不知道怎么跟冯姑娘家中交代,大哥也该伤心难受了。”
战不屈看他们有些话说,也不便打扰,退了出去。
听她说道西京,冯巧巧的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隔了半晌,才道:“他……他好吗?”
阮清嫣微微一怔,“你不知道?”
“我自从被救上来之后,就想回去,但是伤的不轻,不能走太远的路,战姐姐看到我手上的镯子,知道我认识战不屈大哥,就带着我走了一段,到了这里不过才是两天的事情,刚能下床。”
“那你一定伤的很重了,为了找我大哥,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冯巧巧腼腆的低下头,道:“这压根也不算什么,嗯,对了,他怎么样了。”
阮清嫣斟酌了一下,才道:“他不太好,昏迷了好多天了。”
“什么!”
冯巧巧大惊失色,站起身来,“他什么时候昏迷,什么时候回茶山的?我不过就病了十几天时间,怎么他就昏迷了?”
阮清嫣道:“茶山出了大事,不过冯家现在已经无罪释放了,我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龙将军送他回来就是昏迷的。”
顿了一顿,冯巧巧思绪飞转,道:“我……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我走了。”
龙战的侍卫送了消息来,说阮清嫣被他家主子和冯桥桥救了,也免去了不必要的流言和麻烦。
阮夫人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没想到这趟下江南,发生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家的儿女儿,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走吧,去看看二小姐。”
“是。”丫鬟恭谨的应诺,跟在了她的身后,缓缓的行走在回廊之间。
自从那次流言之后,将阮瑶华软禁了起来,阮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她了,一来是不愿面对她的畸形爱恋,而来是对她彻底寒了心。
在莲阁外的侍卫一见阮夫人来,让开了位置。
不可否认,阮瑶华很喜欢莲花,也不过是才到茶山几个月时间而已,就将整个院子都种了莲花。
“瑶华……”
阮夫人有些疲惫的唤了一声,站在二楼楼台前的阮瑶华,回头看着母亲,轻轻道:“娘,您来看我了。”
阮夫人叹了口气,上前道:“虽然天气不冷,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着凉了,就不好了。”
阮瑶华轻笑:“着凉了,怎么不好?做了病人,大哥就会来看我了。”
阮夫人忽然觉得眼眶一湿,就要哭了出来,不可置信的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是你大哥啊,你……你怎么可以对你大哥有那样的心思!?”
阮瑶华忽然尖声道:“你胡说,你胡说!他不是我大哥,他不是!”
阮夫人忍耐的闭了闭眼,“就算你再怎么否认,他也还是你大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你在骗我,我明明亲耳听到他们说的,我和他不是亲生的,不是!”
阮夫人面色一变,提高音量:“你……你说你们不是亲生,不就是怀疑为娘不守妇道,背着老爷勾三搭四?!”
阮瑶华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你又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你从来都只待姐姐好,什么最好的都给了她,你又给过我什么?”
阮夫人面色苍白,道:“你……我对你们姐妹二人,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
“住嘴住嘴!什么一视同仁?什么我计较,难道我说错了吗?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有了我才有,大哥对她好,爹娘对她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哪样比她差了?可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却什么都不是!”
“你——你怎么这样想?!”
阮瑶华嗤笑了一声,“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我明明就长的和她一样,我们一母同胞,为什么她得到的永远比我多?她可以嫁给飞龙神将,即便嫁不成,也有塞上战家来提亲,我如今都已经二十岁了,你们谁关心过我的去留?发现她房中藏了男人,不守妇道,后来你却将她放了出来,不了了之,只是听人说了一些我的流言蜚语,你就将我软禁道现在,还说什么一视同仁!”
阮夫人倒退了两步:“原来……你竟然一直是这样想的?!怪不得你会相信那些道听途说,说你和你大哥不是亲生……”
阮夫人怔怔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儿,神情悲伤:“我们对你姐姐好,只是因为她从小身子不同旁人,看在你眼里,竟然成了这样,而且你的事情——”她还没说完,却被人截断。
阮瑶华忽然笑出声来:“是啊,姐姐身子不好,所以大家都对她好,我身子很好,所以活该被人无视!”
“我们大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
阮瑶华转脸,看着阮夫人,一字字的道:“想多?是吗?是我真的想多了,还是你现在才觉得对不起我,说这些来安慰我?”
阮夫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瑶华,听娘的话,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是我们过往二十年分在你姐姐身上的视线过多,忽略了你的感受,娘以后都会好好对你的,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吗?”
“你真的会好好对我?”
阮夫人慎重的点了点头。
阮瑶华道:“好!那你就答应我和大哥的婚事,我就相信你。”
阮夫人蓦的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孽障!都说了他是你的亲大哥,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他不是我大哥,他们说了,我和他不是亲生的,不是!”
阮夫人彻底死心,沉默的看了歇斯底里的女儿一会儿,忽然道:“来人,把二小姐给我锁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来见她。”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
阮瑶华愣了一下,忽然大声道:“你不能锁着我,你不能!你们为什么都对她那么好,对我就成了这样?为什么……”
尖利的叫声,响起在身后,阮夫人的步子,也渐渐沉重了起来,本是因为阮清嫣自小带了心疾,所以对阮清嫣过分关注,没想到会引来阮瑶华的嫉妒和不满,以及造成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阁楼外面,龙飞尘和楚心弦来看西京,二人本就是练家子,即便离的稍微远,也把那些话听了进去。
两人对看一眼。
龙飞尘面色有些奇怪:“她……她听到的那句话,好像是你说的!”
楚心弦清了清喉咙,视线转向别处:“我当时说的是龙战和你,并不是她和阮风华……”
哎。
龙飞尘叹了口气,看着楚心弦俊秀的侧脸,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也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甚至连龙战都未怀疑到自己身上去,没想到阮瑶华,却把这件事情套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才会……
冯巧巧诧异的开口:“你们在说什么?”
龙飞尘回神,道:“没什么,妹妹,你不是来看西京的吗?你们去就是了,我去找我大哥办点事。”
冯巧巧点了点头,方才骑马进城,就看到楚心弦和龙飞尘也往这里过来,顺便结伴而来,她现在也确实非常着急了。
龙飞尘转瞬就离开了阮府,留了楚心弦和冯巧巧,随着仆人引领,去了西京所居住的庭院之中。
庭院之中没什么特别变化,依旧是一株榕树,一方软榻,草地葱郁,阳光洒落。
索万一见冯巧巧来,手上的东西都掉了下去:“双喜,快点快点,少夫人回来了!”
屋中咚咚咚的脚步声传了出来,双喜面色激动,连忙上前道:“少夫人,您,您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
冯巧巧也连忙上前,道:“他好吗?不是说昏迷着吗?醒来吗?昏迷多久了?”
一时间,她有些语无伦次,却见索万和双喜神色都有点奇怪的看着她。
楚心弦大发慈悲的上前道:“他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昏——”
“楚兄。”
懒洋洋的男音,从身后传来,成功堵住了楚心弦接下来的话,也让冯巧巧全身僵硬。
是他?他没昏迷吗!?
她立刻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西京靠在月洞门口,一身红衣,不是妖娆,胜似妖娆,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除了手中没有握着折扇,和以前没有丝毫不同。
她下意识的上前两步,道:“你没事了?”
“不过是去了一趟云州游玩,看看美人,能有什么事儿?”西京的视线,转到了冯巧巧的少女发饰,又转到了楚心弦的青衫隐隐,嘴角一动。
冯巧巧的面色忽然一变,自己当初在那种情况下去找他,受了重伤落水,如果不是战家的船忽然救了她,她只怕生死未卜,这件事情她都没多少害怕,也并不怪他不闻不问,可是当她知道他的情况快马加鞭回到阮家之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西京神色不变,淡淡道:“楚兄,多谢你送我夫人回来。”
楚心弦看着这对夫妻诡异的相处模式,心思一转,对着西京点了点,离开了。
气氛尴尬异常,索万和双喜都被冯巧巧忽然变化的脸色吓住。
西京上前几步,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道:“娘子?”
冯巧巧后退了一步:“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西京微怔,又立刻恢复了淡笑的神情,“好,我这就去洗手,双喜,还不为本公子准备。”
“是。”双喜畏畏缩缩的下去了,其实还是很不能接受西京和冯巧巧这种忽冷忽热的相处方式。
冯巧巧懒得理他,转身进了屋,简单的收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放进了包袱里。
“你要去哪?”
冯巧巧头也不回的道:“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要回家去!”
西京淡淡道:“也是,楚心弦和战不屈都在山上,你不喜欢呆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冯巧巧忽然转过身来,如果她到现在还听不懂他这种夹枪带棒的话,那她未免也太傻了,她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京扯唇一笑:“自然是字面意思了,况且我也没有乱说,楚心弦和战不屈——”
啪!
一计巴掌挥到了西京的脸上,打掉了他风华绝代的笑容,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指引,刺眼的厉害。
半晌。
西京轻轻的抹着嘴角血迹一看,道:“恼羞成怒了?”
冯巧巧闭了闭眼,忽然高声道:“我喜欢的是你关他们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来试探我?是不是我难受,你才舒坦?”
不等西京回过神来,她拉起了包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这一次,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抑自己奔腾的情绪,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却还是有那么一滴眼泪,窜出了眼眶,飞散在她和西京擦肩而过的瞬间。
西京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未伸手去拦她,可心里却觉得及其怪异,她又哭了,但他为什么一点雀跃的心情都没有呢?
*
回家之后,冯巧巧不愿意让家人担心,只说遇到了战不屈的姐姐,并没说自己掉入江水中的事情,等和父母爷爷们说了会儿话,才单了下来。
冯桥桥在一边看着妹妹怪异的表情,隔了一会儿,上前问道:“怎么了?”冯巧巧强笑道:“没事,大姐,最近让你辛苦了,还让裴将军扭断了胳膊,如果当时我在的话,你是不会受那种伤的。”
冯桥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事情,你在战家养伤,是不是和西京为了这些事情闹了矛盾了?”
冯巧巧一僵,道:“没有,我哪里来的矛盾和他闹呢?只是最近家里出了大事,我好不容易回来了,肯定要在家里住些时日的。”
“嗯。”冯桥桥点了点头,上前道,“我帮你把把脉,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
冯巧巧立刻站起身来,把手藏到了背后:“没事,大姐,我已经好了,战家姐姐找了大夫帮我看过,没什么大碍了。”
不给看?
冯桥桥疑惑的挑起一道柳眉,“那好吧,你受了伤才好,现在需要静养,我不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吧。”
冯巧巧点了点头,目送姐姐出了屋子。
而出了屋子的冯桥桥,却叹了口气,她以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妹妹不让她诊脉,为什么?
第二日
吃过早饭之后,冯桥桥收到了龙战的海东青传信,淡淡的看完烧毁,又去找了妹妹。“今天没什么事情,我想上县城一趟,你陪我去吧。”
冯巧巧顿了下,道:“大姐,去县城做什么?昨晚上出了那种事情,你怎么现在还有心思出去?”
冯桥桥笑道:“你以为你能骗得我?怎么说你和西京这件事情,当时也是我插手了的,你们现在弄成这样,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你不愿意说,我只能去问西京了。”
冯巧巧急道:“大姐!我……我不是不愿意说,我只是不想见到他,免得又听他说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