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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县北海郡守府的书房里,陆旭面色阴沉如水,正听着府中管事汇报昨夜的情形。
管事跪在地上,一身衣衫焦黑,根本不敢看陆旭的脸色,只把脑袋埋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昨夜四……四更时分,十余名黑衣蒙面的匪徒闯入密库所在的大院,来人武艺高强,只一个照面就把外间守候的士卒放倒。小人见匪众凶猛,第一时间集齐守卫,挡在密库门前,哪知……哪知那些匪徒恁地狡猾,见我等排好阵势并不强冲,却从外间推来……推来数辆平板车,随后将板车向小人等猛撞过来;小人以为板车是对方掩护之用,便吩咐士卒躲开板车后继续列阵,岂料那些匪众竟纷纷从怀中掏出火折,往小人等身后的板车上扔去,原来板车上装的竟然都是轰天雷和猛火油!一时间爆炸连声,竟将密库整个引得燃了起来!小人虽欲拼死保护密库,奈何爆炸太烈,竟把小人震晕当场,让……让那些匪众趁机逃之夭夭。”
陆旭终于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上前一脚将管事踹倒在地,骂道:“你个蠢货!爆炸怎的不将你一并炸死!那些匪人最多只知密库所在的院落,怎可能知晓密库在哪间房?要不是你个蠢货把部队集结在房前,他们怎么可能迅速找到密库之所在?你……你怎么不去死!”说完不解气,又在管事身上连踹数脚,直把管事踢得奄奄一息才住了脚。
好容易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陆旭恨声问道:“损失统计出了没?”
管事挣扎着爬起来:“暂……暂未统计出,由于今日天气干燥,昨夜又借着东风,因此……因此火势一起就难以控制,至今尚未完全熄灭!”
陆旭险险一口气没提起来。这密库几乎算是他的全部身家,库中存有他这数年来辛苦积攒的近一亿钱,这可是一亿钱啊!陆旭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说,关键是他的大计必定受到致命的打击!说起来陆旭对密库的保护也算是煞费苦心,为了让密库守卫不至于太过显眼,他只保留了一百名忠心耿耿、武艺高强之徒镇守;关键是密库所在的院落距离都衙仅仅一街之隔,一旦密库示警,都衙的近千士卒便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赶到!然后就是这短短的一炷香功夫,竟让对方杀死门卫、引燃火油、随后逃之夭夭!
好歹在一郡之守的位置上待了数年,养气功夫了得,陆旭在最初的爆发过后渐渐冷静下来。他冷冷地扫视一眼趴在地上的管事,喝道:“滚出去!”随后自己转身坐到椅子上,端起手边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直接针对自己的全部家财,这明显是绝户之计,效果不啻于捅他一刀,必然是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士所为。要说自己的仇人,这十数年宦海生涯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但要说有不共戴天的矛盾,加之有足够能力做出这样事情来的,一只手就数得出来。不过自己的身家付之一炬对谁最有好处?不可能是朝中夙敌,那边鞭长莫及;应该也不是刺史府的人,如果是他不可能只对付自己,这不符合他的利益;难道是……一个稚弱的身影跃上心头,陆旭身上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和如此狠辣的手段?陆旭不由深深陷入了沉思。
然而很显然,今天并不是陆旭的幸运日,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在陆旭的身上深刻的印证了一回。当然这个印证者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情,当亲自前来报告都昌盐场被毁的都昌县令一身冷汗的走出陆旭的书房时,陆旭已经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情绪之中。
如果说密库被烧是在陆旭身上狠狠的捅了一刀的话,那都昌盐场被毁就是在伤口之上用烧红的烙铁再插一回。实际上纯粹从价值来说,盐场被毁的经济损失并不算大,至少跟密库的近亿财产无法同日而语。但盐场所损失的更多是无形的价值,按现在的话来讲叫信誉资产!首先是盐场被毁后无法及时交货,将会得罪收货方是毫无疑问的,这对于陆旭的声誉打击非同小可;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毕竟客户可以再培养,最关键的是,都昌的盐场并不只是属于陆旭一个人!虽然其中陆旭占的大头,但实际上出资和操控的都是北海的当地世家豪族,陆旭除了最初的投入和秩序的维护外,日常的管理都是这些世家在管理;而陆旭所能提供的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份!这个太守身份能够给合作者和客户信心,关键是能够给合作者安全感!而盐场的被毁恰恰意味着他无法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一旦这些世家豪族抛弃自己,不夸张的说,整个北海郡守府将有一半吏员挂印而去!这样的后果陆旭根本不敢想象!
陆旭这下再也坐不住了,这样的损失可不是单单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就能解释,他连忙站起身来招呼道:“备马,今日府衙闭门,我要出门访客!”
于是一整日时间就在陆旭不停出入各户世家豪族的大门间流逝,直到深夜,陆旭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书房,静思这一日来的得失。凭借自己多年的威望和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算是稳住了最大的几家世家,他需要静静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对策。陆旭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突然眉头一跳,想起一事,这一日来巨大的打击和忙碌几乎让他乱了方寸,竟没有想到最重要的一环,这一环才是悬在咽喉上的毒刃!陆旭跳起来叫道:“来人,速去追上公子带队的解粮队,叫他们无论如何不得停歇,务必将粮赋送到州府方可歇息!如若路上有任何不妥立时回转,切不可有半分犹豫!让公子切记!”
吩咐完后陆旭却再也无法平静,眉头的青筋不停隐隐跳动,扯得额头生痛,一股强烈的不安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陆旭在房中枯坐半夜,却毫无睡意,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直到有若实质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终于按捺不住,不顾夜深,跳起来高声叫道:“来人,备马,我要亲自往州府一趟!”
然后就在他刚刚踏出府门的一刻,一支马队犹如黑夜中幽灵一般缓缓而来。马上的骑士皆头缠白幡,骑在马上东倒西歪,直若失了魂儿。关键是陆旭一眼认出,这些人都是随陆闵出征的解粮队将官和陆闵的随从,唯独只有陆闵本人不见踪影!而行在最后是一辆马车,马车后醒目的拉着一副——棺椁!
陆旭在见到马队的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能让这些将官郑重其事的头缠白幡,棺椁中装的什么人显而易见。这一刻,陆旭已经没有了愤怒、悲伤等等情绪,准确的说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因为他已经眼前一黑,一头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夜已深沉,北海太守府被一片悲伤的气氛笼罩,整个太守府到处挂起了白幡白布,此时除了后院隐隐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啼哭外,府中上下竟无一人敢大声说话!
陆旭一个人坐在正厅中,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此间,只剩自己和面前安静的尸体——陆闵。陆旭前半生算得上一帆风顺,在得到时任涿郡太守、现在当朝右丞元胤的赏识之后,几乎算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县丞、县令、郡丞、郡守,几乎两年一迁,如今在这北海郡守的任上已经呆了足足六年!而现在所坐的位置也几乎到了背后没有世家豪族支持的官员的顶点!但他并不知足。想要往上再行一步,或是入主一州,或者是入朝为官。但放眼望去,现今大夏十三州刺史,哪个不是天子的亲信或者皇亲国戚?州刺史没有天子的全力支持根本不用去考虑,那入朝为官呢?去六部里当一个唯唯诺诺的辅官?陆旭对此嗤之以鼻,做惯了土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再到朝中去受那腌臜气?所以他准备了一个可说是胆大包天的计划!而这个计划需要一整套的基础支撑,于是这数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准备着。但由于所谋实在太大,需要准备的实在太多太复杂,甚至穷自己一生都不一定有完成的可能,因此自己唯一的儿子陆闵就是这个计划的继承者。
然而今天,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唯一的子嗣死了,尸体就静静地躺在面前。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准备都付诸东流,不管这是谁做的,他都必将为此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陆旭突然仰天狂笑,面目扭曲而狰狞,笑声却说不出的凄切与悲凉!
“都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们一起,什么蠢货刺史,什么狗屁世家,什么竖子赵旻,我要你们通通给我儿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