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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澄一手扶额,低低地笑了一声:“故作姿态?我在你面前,还用的着故作姿态?众人指摘,下狱罚俸,我的落魄样子你不都全看到眼里了吗?你说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在你面前故作姿态,我这是何必呢?”
任倚华听着话里的消极意味,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想骂骂不出口,想劝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直勾勾看着手里的扇子,竟是要把那纸扇看出个洞来。
朗云上来打圆场:“大人的意思是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跟夫人您故作姿态。夫人您也是,不就是辞个官的事儿吗,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非要做官不可,您怎么就认定大人得难受得不得了呢?大人这么年轻就做到侍郎了,什么风光荣华都见识过了,人生有这么一次怎么地都值了,何况,再往上去也没什么新鲜的了。这享福享地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趁这个机会不做这个官,和夫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再有几个小姐少爷,教着她们读书学女工,岂不比那迎来送往,应酬不断的酒色生涯好了许多?”她亲昵地走到倚华面前,捏捏她的肩膀,意在提醒,现在最难受的该是冷澄,你只顺着他就好,他既然要维护他男人的面子,你也该做出点女人该有的样子来。人家都说不难受了,你摆出这副脸子给谁瞧呢?
倚华知她话意,心里也懊悔刚才点破冷澄,早知如此还不如配合着把戏演下去,也好过眼下尴尬。
正是两两无言的时候,一个大家都不想见的人出现了。
任三夫人打着呵欠进来:“我说侄女啊,听说侄女婿官做得很不顺啊?”
任倚华心里想冷子澈我说不得,难道你我也得忍着?颇有光棍风范地回了一句:“顺不顺的和三婶没多大关系吧,再说三婶手眼通天,只怕早知道些了什么,何必还到我这里假惺惺地问这问那呢?”
冷澄蹙眉:“倚华——。”转过头来对任三夫人认真地说:“三夫人,对不住了,以前的交易……恐怕只能作废了。”
任三夫人老神在在地走到桌子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任倚华对面漫漫品:“侄女婿你确定?”
任倚华恼怒地瞪了冷澄一眼,怪不得这女人自大半年前就不怎么登门来找我,原来是跟你直接谈交易去了。冷子澈,你有没有脑子啊,就你那点儿心眼,还不够她一个指头玩得过来的呢?
冷澄郑重地点了点头,自嘲道:“事到如今,我的筹码已经赌尽了,上面那位的意思……呵,是退步抽身。”
任三夫人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抬起下颔,看着倚华:“那侄女你呢?”
任倚华大惑不解:“我?这关我什么事?”
任三夫人还是笑:“你还年轻,就这么甘心和一个平民过一辈子?跟一个辞了官之后,什么都没有,可能要给人当私塾先生才养得起你的白身过一辈子?”
任倚华紧咬下唇,声音冷了下来:“三夫人,你什么意思?”
任三夫人笑容里多了些诡秘:“以前的交易只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换,不够分量。如果你们一家肯依附于我任家,事事听我任家号令安排,说不定这次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虽然品阶可能有所下降,但至少保住你在吏部的一席之地。”
冷澄似乎有所触动,可任倚华却想都没想一口拒绝:“绝不可能。”
任三夫人没料到任倚华这般坚决,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任倚华面容清冷,徐徐道来:“庄子钓于濮(pu)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以巾笥(si)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于涂(tu)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与其尸骨被放在庙堂上做祭品,受万人敬仰,我们宁可在泥水里自在地游来游去。任倚华少年入宫,拿自由换荣华富贵的事儿早就做腻了,如今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爱人家人放在炉火上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