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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律挥挥手,递消息的人垂首退下去。他不紧不慢的往城门的方向走去,石灯里的火光在雨夜中照不亮满满长路,诡异的橘黄色照映在他的脸上,使得俊朗的脸庞看似石雕一般。
没走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望去,打招呼道:“罗宰辅。”
由身侧随从的灯笼光芒,勉强可看出罗璧卿的脸色不怎么好,因为走得太急,身后的人伺候的不够周到,官袍湿了一边,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水珠子。
他仰天轻叹一声,“圣上还是太年轻了。”他瞟向曹律,苦笑,“万幸再如何激怒燕王,那老匹夫也得等到南巡之时才能动手,只是这次圣上的心思表露无遗,你我……”
曹律没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而是问道:“罗宰辅有何高见?”
“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似从前那般硬朗,”罗璧卿毫无隐瞒,“待尘埃落定,也该回乡养老,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的占着位子,得给那些年轻人有个施展抱负的机会。曹大将军,你说呢?”
罗家居然想退缩,看来圣上对某四个字忌惮太深。
曹律道:“我身为臣子,自当忠君之事。”
罗璧卿笑了,“到了这一步,如果曹大将军仍看不出其中原委,我可不大信。曹大将军,不是我们不想忠君之事,而是要审时度势,学会进退取舍。”
“谢罗宰辅指教。”曹律拱拱手,似乎不想多谈此事。
罗璧卿只当他为此事而感到寒心,又叹口气,正好他们到了城门口,道别后各奔东西。
茫茫的夜色中,民居门前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辰,罗家的马车很快融入进黑暗之中。曹律听着徐徐车轱辘转动声渐渐的被雨声遮盖,脸色依然冷漠如冰,不为罗宰辅的那一番说辞而感慨伤怀。
古往今来多少的例子,当他走到现今的地位时就已经明白。
他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无论友情还是亲情,如果危及自身与在意之人当断则断。
曹律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落在衣袖上的水珠,迈步往曹家去。罗璧卿是多年的盟友,但有的话仍旧是不该明说的,这些事情和父亲商议最为妥当。
翌日,圣上关押了燕王的幕僚,太史局的官吏依然一口要定祸患在燕王府及其周边,可惜天公不作美。以往人们总是期盼着有一个好天气,如今反倒指望着再打雷下雨,雷声越响亮越是好,无奈老天爷偏偏不遂人意。
颛孙咏德眼看着朝野和市井里的议论不对劲了,摆摆手,此事作罢。
最后,谋害屈氏的宫人招供自己妒忌充容娘娘多时,并见其言行举止日渐嚣张,奋而下手毒害。至于燕王幕僚,拿来应了异象之说。太史局的官吏们跟着落一个夸大其词的罪过,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事后,颛孙咏德特意召见曹峥父子和罗璧卿,直接了当的坦白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然后表明了这么做的意思——不想让大家落入到危险的境地,如果有其它扳倒燕王的法子,他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次,不负先帝临终前厚望,保全万里河山、百姓安危。
一番说辞冠冕堂皇,曹律几人纵然心知肚明,也装作理解圣上所为,并一再表达忠心。
这场戏演完,格外的心累。
曹律打算趁着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和庞邈去城外狩猎,说起来都有半年多没有去打过野味,手早就痒了。而且之后南巡、对付燕王和安凤郡王等重要的事接二连三,压力甚大,再无时间和精力,放开手来高高兴兴的玩一场。
天刚蒙蒙亮,曹律坐在木轮椅上等庞邈。自从庞邈腿脚便利了之后,木轮椅没了用处,被安置在廊下的墙角处,锦绣有时候过来收拾,顺手擦得干干净净,所以除了轮子有点磨损外,和新的没有两样。
曹律拍了拍扶手,听见说话声:“我们出发吧!诶?你怎么坐在木轮椅上?昨天……大黄在上面呃……”
他起身走过去,揽住庞邈的肩膀,“擦的很干净,我就看看你对我送你的东西上不上心。”
“对这个还是别太上心了吧?”庞邈说道,回想练习走路的日子真是略惨痛,“我可不希望腿再摔断了,永远也别用到木轮椅。”他注视着曹律的侧脸,想到前几日曹律偶尔极力掩饰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也是。”
曹律得意的说道:“我武功高强,估计这辈子也没摔断腿的时候。”
“嗯。”庞邈摸着下巴点头,“如此,我们今日来比一比谁打到的猎物最多。”
看着庞邈自信满满的样子,便知他最近一定在家里偷偷的练习过,曹律兴趣盎然,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