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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炎染本尊了。
“如此广袤的一片土地,不好好看看吗?”炎染挑起唇角,伸手在城楼没有野兽的另一旁一挥,仿佛在介绍什么稀世珍宝。
方未晚没有答话,转头往那边忘了过去。
这个世界,与封印外的青涛完全不同。
昏暗的天空布满了血色的云彩,一轮暗红的弯月如尖刀,斜斜挂在空中。而一望无垠的荒漠不见半点水源,只有尖利的石头与吹不尽的黄沙。
有时狂风席卷而过,沙子大面积地跟着飘动,在血色云彩的映照下,就好似成河的血流,要将整片土地吞没。
远处,像蒙古包一样的一个又一个帐篷稀稀疏疏地立着,是兽皮与怪石混合搭建成的,在狂风中屹立不倒。
偶尔有恶鬼掀了门帘出来,顶着飓风走出好远,才寻一处避风的地方,晾些兽肉来吃。
这和她在灵泉的梦境中看见的如出一辙。但亲身到了这个地方,所有的荒芜带来的震撼,是梦中无法比拟的。
“怎么,看傻了?”炎染负手而立,往前走了半步,望着自己的疆土,淡然道:“从前我们也是人,也住在高楼广厦中,雕梁画栋下。甚至许多人都精通琴瑟丝弦、水墨丹青。也有的骁勇善战、军功赫赫、保家卫国。”
他转过身,以王者的姿态俯视着方未晚:“而如今,却要受这番苦楚。”
方未晚从那些帐篷上将目光移开,道:“那么你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呢?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有句老话叫先礼后兵。”炎染转过身,赤红的眸子落在她的眉心:“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无可奈何,便带你来,以这里之荒芜摇尾乞怜,求鬼王施舍。”他回手指了指因嗅到新鲜灵魂气味而在城墙下徘徊不走的野兽,道:“凝绝,你可看见下面那些凶兽?”
方未晚往下又瞥了一眼,那些猛兽瞬间便嗜血兴奋起来,一跳一跳地使劲往城墙上窜。
“九百年前,它们还不是这般模样。”炎染垂着眼帘,仅以眼角低低地俯视它们,目光里充斥着不屑:“但我们的到来,抢了它们的食物,占了它们的土地,我们互相猎杀。它们欲以我们为食,而我们要取它们的皮毛——两相斗争许久,它们的獠牙愈发的长,利爪愈发的凶猛。可终究,我们是胜者。我们穿着它们的皮,饮着它们的血。”
方未晚挑起眉毛,对他的狂妄自大感到有些无聊:“你是觉得,身在冥都的我们,是这猛兽?你这比喻一点也不恰切。”
“这个故事里,没有你我,只有道理。”炎染抬手在她肩膀轻轻拍了拍,以示尊重:“任何人面对恶劣的条件,都会磨砺得更加坚强。你们日日养尊处优,不进则退。而我们,却逐渐变强,具备了成为霸主的能力。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便可以享受那样一片肥沃的青涛,而我们只能在这里苟且偷生!?凭什么你们便是正义的,而我们就要是邪恶的?”
炎染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方未晚生吞活剥。半晌,他兀自平静下来,冷笑了一声,道:“论资历,我比你与鸣幽,更早成为不入轮回的鬼族。我只为不要忘却心里那姑娘,竟要遭到如此折磨。而你们,同样是不入轮回的鬼族,却可做万鬼之王。这又是凭什么?”
“凭你破坏了平衡。”方未晚知道他会与自己废话这么久,一定是他现在还要不了她的性命,索性冷静下来与他好好掰扯掰扯:“世上万物本都在轮回之内,阴阳二气生生不息。而你却要打破这个规律。自要受到天道谴责。而规律一旦打破,出现鬼族,就要有人来规范。才有我与鸣幽。”
炎染闻言,怒气上涌,抬手一把掐住方未晚的脖子,大吼道:“可我族人是无辜的!”
方未晚体内鬼气立刻聚集到脖颈处,与他的大手相抗衡。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鼻腔艰难地呼吸着:“他们若到青涛,平衡会被破坏得更严重。所有人难逃成为恶鬼的命运。”
“那便成为恶鬼呀!整个青涛都为我族人所用,有何不可!为什么做人就是对的,做恶鬼就是错的?这个恶字,由谁来评判?”抓着她脖子的手渐渐被灼烧出了烟雾。炎染倏地放手,手心燎然,似是被她鬼气所伤。
方未晚用力吸了两口气,喉咙间的不适方才渐渐平息。她无言以对,默默低下了头:“所以说,这世上并非除了黑就是白。有很大一段区域,都是灰色的。你我现都在这灰色的地带,只不过处于对立的两端罢了。”
“凝绝,打从九百年前,我就很欣赏你。”炎染望了望自己的手心,话锋一转,又挑起了唇角:“一介女流之辈带兵,的确不简单。因而我今天将你带到这里——如若你答应,我们可平分青涛,与这片土地。你若怕我们的鬼气侵扰凡人,我们便划分疆土,永不互相侵犯。而这里所有可制肉身的材料,我族类与冥都,全部平分。甚至如你愿意,我们可共同领兵,将离世镜挨个打破,将所有世界据为己有。”
行云被狂风推着走得很快,阴晴不定的天空偶尔露出那轮血色的弯月,又很快将其光芒隐去。方未晚抬头看了看荒芜而没有一颗星子的天空,无奈地笑了:“你方才还说愿意互不侵犯,这会儿又要把所有世界据为己有。炎染,你本来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又如何让人相信你会拿出所谓的诚意呢?这场仗迟早要打,你又何必费尽口舌与我一介女流之辈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