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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哲忽忽不乐,饮食不安,几次跑到陆师傅常去的馆子,想要探探口风,被卖羊肉的老板一口否了,“少年郎,找老陆是吧,他最近忙呢,偶尔叫点东西送到官署里,已经小半个月没来了。”老板说完看着案板上没卖完的大半扇肉自言自语,“这绿鬼什么时候完呀,再折腾下去,我们这小本生意可怎么办呀。”
宋明哲不死心,跑到验尸司门口装作捡钱包,路过了三回,果不其然门口皆有重兵把守,已经有人注意到宋明哲,准备上前查问了。宋明哲装作一朵不一样的烟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混入人群里,遁走。
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萧裕纯的帖子,下个月萧四娘大婚,落款是小王爷的亲笔,宋明哲把纸揉皱了,抚平了,再揉皱,再抚平数次,如果帖子能够拟人发声的话,肯定要爆粗口了,爱去不去呀你,折腾弱小算什么英雄好汉!宋明哲正在有情无思间徘徊游荡,突然一眼瞥见窗前一个圆不隆冬的脑袋,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宋明哲回想了三秒钟,前世影视作品里打鬼是铁器还是盐巴来着?脑袋晃了一晃,施施然开了口,“希希哥——”
宋明哲定睛一看,原来是乾宝,他人小,个子不高,攀在窗上正好是窗沿的高度。人吓人真的能吓死人的!他招招手,让乾宝进来,大方的拿出自己心爱的桃脯,表示随便吃。乾宝拿起桃脯,嚼了两口,又索然无味的放下,犹犹豫豫盯着宋明哲的下巴开口。
“希希哥,你能借我点钱么?”和宋明哲有几分肖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自己,宋明哲摸了乾宝的头,“怎么,想要买什么文房四宝去学堂里炫耀了?你这么点大人,哪里知道好东西,明儿我亲自带你去……”却是把乾宝的头越说越低。
乾宝小小年纪却一脸忧愁的样子真的让人捧腹,分明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宋明哲话未及说完,乾宝像是地面悬浮的团子一样,滚了出去,宋明哲楞了楞,当真是少男心事总是诗,家有乾宝初长成啊。很快乾宝就会像抽条一样长个子,变成公鸭嗓子,然后成为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时光当真如流水匆匆啊。宋明哲托着头,继续在窗下摆出思想者的动作沉思。相思这种事情啊,当真是行也难禁,坐也难禁,越说不想越在心。不知道小王爷窗下的梅花开了没有,那可是价比千金的异种啊。好想去赏梅花,好想再吃一回端王府的梅花糕,好想萧裕纯啊。
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决定去了,宋明哲携带着那张皱巴的不能看的帖子提前去了端王府,咱至少捞一个拦门的活不是?
端王府果然张红结彩,喜气洋洋的样子,到处是忙碌但是有序的仆役,看见宋明哲出现了,就有手脚灵便口齿清晰的小厮把他领着往里走,“宋公子不如到前面备着拦门吧,里面乱着呢,世子爷特特给宋公子安排好了。”
宋明哲站在一群大大小小的孩童中间,俨然鹤立鸡群,“下面我们要上下一心,以争取更大面额的红包为目的,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口号显然没有打动对拦门酒更感兴趣的半大小子,宋明哲摸了摸鼻子,自己果然没有成为孩子王的潜力啊。
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来了,素来苍白的脸色看着也红润了不少,人逢喜事精神爽,古人诚不欺我。宋明哲忽然想到,不知道萧裕纯当年结婚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意气风发,风流潇洒呢?傅雪彦风姿卓然,穿着吉服,下马的时候傅家下人极有眼色的上前扶了一把。这不扶还好,一扶可就坏了,太后母家傅家宗子傅雪彦,今天的新郎官,下马居然要搀扶的,在崇尚习武的大梁简直和残废人差不多了好么,十四岁豆蔻少女都能上下马自如。这边端王府拦门的亲友脸上的喜气就暗了暗,不过还是续上了欢喜的笑容,准备给准姑爷一二三四层层考验了。
就有那么几个没有眼色的人啊,当场坏了气氛。不知哪家不知轻重的子侄,小声但是清晰说了一句,“连马也下不得,干脆用公鸡拜堂,也省的美人灯吹吹就灭!”
在场众人俱是变色,公鸡拜堂,那是多是远在他乡或者身患重病不能起床的人用的法子,对新娘极不尊重,略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多不采用。这话是一巴掌呼在的傅家的脸上,讽刺宗子是个半截入土的病痨鬼呢。傅雪彦脸上如同两朵晚霞,宛如精致的瓷人,就要到了碎裂的时刻,对着出声的男子怒目而视。
这青年是端王府前世子夫人郑家,也就是萧裕纯他二哥夫人家的子侄,两家素来通家之好,萧裕纯他二哥因为残疾连着夫人避去了庄子上,嫁妹妹的喜事都不及参加,但和郑家倒也没断了来往。
小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和傅雪彦对视了过去,旁边的宋明哲都擦了一把汗。记得萧裕纯和他说过,萧四娘这一桩婚事,难以说清利弊,只是这傅雪彦心机深厚,以病弱之躯,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宗族里依然力排众议保他宗子之位,手腕心机实力一样不缺,虽然素来有谦和美名但是千万不要得罪他。
当时的宋明哲十分不解,谦和的人怕什么,喜怒不定的人才比较可怕吧,萧裕纯摇着扇子拽了几句文,大意是,谁知道谦和的人表面上不生气,私下里会不会拿小本子记下来呢。宋明哲表示很有道理,然后继续埋头他手撕油焖鸡的大业中,萧裕纯的无奈摇头,给他备好了湿布擦手。
当下有机敏的人出来化解僵局,“哎呀,新郎官还没喝我们的拦门酒呢!”拿着酒端给了傅雪彦,靠近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大半都是水,略掺了一点儿酒,姑爷小心烫。”大家纷纷反映过来,考了傅雪彦好些问题,并没有要求胸口碎大石或者口吞长剑之类的体育项目,让一旁捏着一把汗的宋明哲也松了一口气。
呼啦啦,新郎官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前门失守,宋明哲的荷包丰收。宋明哲摸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的牙不见眼,傅雪彦是好青年的呀好青年,这样的婚礼请再给我一打!正当宋明哲在钱山钱海遨游的时候,忽然从新郎家属队伍里面冲来一仆妇,一言不合就邦邦邦给宋明哲磕了三个响头。
宋明哲看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装扮,并没有和南海观音娘娘混淆的可能性,把刚到手还未焐热的红包警惕的塞起来,把手背在身后退后三步,小声问,“是不是搞错人了?”
仆妇抬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拉着身边打扮成红包模样的男童给宋明哲行礼,“当时恩公援手救了小主子,我等感激不尽!”宋明哲定睛一看,嚯,这不是之前被枣子呛住气管的孩童呢,小半年没见,长高了不少。
看见曾经的病人健康,是医生最开心不过的事情了,宋明哲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眼前这个健壮活泼的男童却是傅雪彦族里说话很有分量二叔的老来子,素来宠爱的不行。眼见着萧家挡门的亲友和傅家人亲热的搭上了话,周围已经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一边痛苦灌着白水的傅雪彦不由得多看了宋明哲一眼,这一眼的后果就是傅雪彦借着救命之恩长篇发挥,一天一篇邀请,催着让宋明哲长期担任傅家专职郎中。宋明哲表示您身体不好眼睛没听说不好呀,您身边名医众多,怎么都轮不上不成器的我呀。两个人来回刷了好几个花枪,宋明哲日日对着骈四俪六的文言文几乎要愁白了少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