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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汁又苦又麻,还有些酸,直教人反胃欲呕,濮阳多日不曾进食,胃中空荡荡的,更是脆弱。可她仍是忍了,一口一口地抿下去,一点都不曾剩下。一碗药用尽,出了一身汗。
婢子并不与她搭话,喂完了药,又扶她躺下,便退了出去。
濮阳也没多少精力去顾其他,用完药,倦意袭来,她便睡了。
隔日一早醒来,仍是那婢子,送了清粥来喂她吃下。她举止谦卑,服侍起人来,十分顺手,与客人相对,也不多话,低眉顺目,极为周致,便知此处主人风仪颇佳。一家规矩是好是坏,从仆役便可知一二。以仆观主,虽未必全中,但也相差不多了。
用过粥,胃中有了食物,濮阳精神也好了不少,她仍旧躺着,仔细将养,待过了不知多久,那婢子奉上药来,她如昨夜那般饮尽,便试探着与她搭话。
“不知尊主何人?”
那婢子原在收拾药碗,闻声,便将手中之物搁下,低首道:“吾主隐于山中,并无盛名传世。”
濮阳了然,听她先前提及的“结庐”,便知此处是位隐士隐居之所。
世人总有误解以为隐居之人多微寒,实则,世家大族之中也有隐于山林的高士,或专心悟道,或喜不拘自在,这类隐士,总有长于世人之才,亦总能传出声名来,待名声大盛,便为天子征辟,入朝为官。前朝时便有一世家子嫌官小,干脆辞了去隐居,十来年后名声越来越大,让彼时的皇帝辟为高官,此事亦成美谈。
看这婢子规行矩步,想来此处主人当是世家出身。若其人有大才,便不该在这乡野之中荒废了。
想是这样想,但濮阳并未心急,她温和一笑,没再多问。
养伤是十分乏味之事,尤其濮阳还心系京师,想着宫里如何了,阿爹若知她遇刺,定然盛怒难当。躺在榻上,一时一刻都过得极为缓慢。幸而,婢子奉上的药很是有效,她的伤口在逐渐愈合。
过了三日,濮阳已经在婢子搀扶下走上两步,又过三日,便能在居室之中走上一周了。
“这药是何人主张?”这几日都无人为她诊脉,可服用的药却如此贴合伤势,就是宫中的太医,也未必有这等医术。濮阳走了两步,不由好奇发问。
婢子回道:“是我家郎君为小娘子诊断,郎君医术高明,小娘子尽可放心。”
是他。婢子对她家郎君推崇备至,然濮阳在此处养伤多日,这位郎君却始终不曾露面。纵使只在他家做客,不当面拜会主人家已是失礼,更何况,她受人救命之恩。濮阳想了想,便道:“前几日不能行走,不好烦扰,眼下我可行走,不知尊主在何处,我欲拜见,当面致谢。”
婢子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有此问,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容婢子搀扶前行。”
在室中无所觉,出了门,便知这确实是在山中,两旁巍巍峭壁,四周绿树成荫,不时有飞鸟过境,传来幽鸣,端的是清静悠闲。
此处是一草庐,占地却不小,婢子扶着濮阳,绕过草庐,来到后面,便看到一片茂密竹林。
“郎君就在林中。”婢子说道。
季春时节,绿竹猗猗,风吹动竹叶,传来沙沙的声响,濮阳静立片刻,便示意婢子搀扶她往里走去。
地上铺满了落叶,积成一层,脚踏上去,触觉松软。濮阳一步步走进去,没有多久,就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他背对着这边,坐在轮椅上,一袭青袍,身姿挺立,整个人浸润在一股如水般沉静的气度之中。
濮阳一看到那驾轮椅,便倏然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