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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总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宫中、府上皆在筹备过年所需物事,皇城中的衙署都忙着将一年之事做一了解,而后封印过节。
今年略有不同,随着凉州战事一日□□近,朝廷里逐渐弥漫起一种紧绷的紧张来。
区区数千人的叛乱,竟拖了将近一个月都无结果,除了开头一场小胜,后面便一丝声响都无,就如整个凉州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朝中诸公面面相觑,这才警惕起来,皇帝下诏边军备战,诏书未出京师,牵武战败的战报便快马送入洛阳,举朝震惊!
三万精军对四千羌戎,却战得一败涂地,这不是国耻是什么?
濮阳顾不得旁的,匆匆往卫秀小院走去。
不过十来日未至,小院仍是往昔的模样,濮阳却觉得有些陌生,入门,有仆婢见她来,忙入室内去通禀。
濮阳脚下步履不乱,快步向前,心中却逐渐抽紧,说不出的忐忑。
卫秀很快便出来了。
多日不见,她仍旧气质恬淡,洒脱倜傥。
轮椅推到屋檐下便停了,待濮阳走近,卫秀方从容屈身:“见过殿下。”
濮阳在她身前停下,分明是早就印在心上的人,多日不见后,竟有一种充满了疏离的陌生感。濮阳抿了抿唇,如水般温柔的眼眸飞快地闪过局促不宁,而后淡定道:“我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卫秀直身,看着她,作势相邀:“殿下请。”
外面天寒地冻,确实不适宜详谈。
二人相携入内室。
室内温暖如春,与外相差甚大。待婢女上了茶来,卫秀便令诸人皆退下。
“殿下有何不解,但说无妨。”
室内便剩了她们两个。
她十余日未至,来前濮阳也有过忐忑,若先生问她为何多日不见身影,该如何回答方妥帖,她一路为魏军大败而愤怒焦灼,又为不知如何面对先生而迟疑退却。
谁知到此处,先生一如往昔,似乎毫不在意她为何消失。
濮阳难免失落,先生只将她做主君对待,如此态度,并无不妥,只是她由己及人,刻意期盼。
“那日先生赠酒,还未当面道谢。”濮阳淡然道。
卫秀一笑:“小事而已。姜先生可入得殿下眼?”
姜轸之才,可入朝治世,足为一代名臣。濮阳接触了几日,便知此人有一套自己的准则,非能任人驱使之辈。
“姜轸若入朝,定会平步青云。”濮阳道,只要陛下见过姜轸,定会如提拔重用张道之那般对待姜轸。
人是卫秀选的,卫秀自然清楚,见濮阳一针见血,知她定已有决断,便不对如何用此人指手画脚。
“能入殿下之眼便好。”卫秀温柔笑道,“入春后,还有一批人将投殿下,请殿下郑重待之。”
濮阳自是答应。
卫秀一举一动皆与往常无异,落入濮阳眼中,她的一颦一笑都比以往更加夺目。
濮阳看了卫秀一眼,便克制住自己,装作不经意地转头望向别处,口中说起此次来意:“我刚接报,牵武败走,溃不成军,羌戎大捷,另有多处戎狄响应,粗略估计,人数已达万余。”
“小火不立即扑灭,自然会往四处蔓延。这是意料之中的。”卫秀道。
如今羌戎壮大,已不似起头那么好对付了。濮阳知道形势,接下去的战事,非她所能主导,朝廷也不会如先前轻视,叛乱迟早会平,但她却觉得难受。濮阳眼中闪过一丝脆弱,只片刻,便转瞬而逝。
可这短短片刻,却完完整整地落入卫秀眼中。
卫秀迟疑,想了想,还是劝道:“西北数十年无战事,凉州早已不是往昔的凉州,我曾亲往凉州游历,深知牵武之能不足以平息叛乱,可惜朝廷却不知。此事怪不得殿下,你已尽人事,不必过于挂怀。”
濮阳难过,因她分明有先生提点,却无人听她之见。人微言轻,不过如是。
“大魏怕是要多折兵士了。还有凉州百姓……”因牵武之败,所死的人,定会增加。生逢乱世,以人为刍狗,活着便是最难的事。
洛阳繁华,凉州苍凉,主导这场战事的人处繁华,因战败而东躲西藏,远离故土,乃至无辜丧命的人,不知何时,能重建家园。
她不是好人,卫秀一开始便知道,这位公主非手软之人,当初她能躲过晋王刺杀,是因她与婢女换了衣着,那婢女代她去死了。
晋王刺杀,定是凶险万分,千钧一发之中,她能立下决断,毫不动摇,让婢女替了她,可见心肠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