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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哥儿到底年纪小,上了船就被易嬷嬷和陈嬷嬷抱着带到舱里歇息去了。黛玉带着帷帽遥望岸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李嬷嬷和王嬷嬷劝了又劝,好容易总算进去歇息了。
船行了几日,除了靠近码头时管家领着小厮去补了日用之物,再无他事。黛玉柳哥儿虽小,万幸不曾晕船,也没个头疼脑热,还算顺利。先生见之,常叫了黛玉或是柳哥儿过去教些学问。
这先生是昔日黛玉的启蒙恩师吴子知的本家兄弟,姓吴名毓字子璋,学问自是好的,更妙的是早年曾去各处游学过。只一个妻子别无侍妾,此次夫妻两个随他们进京也没什么负累。
这日,江上下起丝丝细雨,吴先生望着一圈圈荡开的波纹和雾蒙蒙的江面兴致正浓忍不住吟诗一首,毕,复问柳哥儿:“柳哥儿看这江面有何感想?”这是想试试柳哥儿的水平和悟性了。
柳哥儿放下描红本子,小大人样的负手而立面对着窗外蒙蒙细雨,不禁想起上辈子的种种。那时候还很年轻尚没有娶宁茹,有一回也是这样的天气,邀了宁家兄妹游湖,兴之所至时放声高歌,再快乐没有。如今再回想,前世种种原是注定的!也不知宁茹如今在哪里,前生的恩怨在今生能不能了结?
嘴里不禁念出当年宁茹说的两句话,“静水流深,无波;和风细雨,无声。”
吴先生见这小小学生竟能如此感慨,话虽简单涵义却深,不禁叹道:“好!”
柳哥儿蓦地被惊醒,一时转不过弯来,回身说:“这都是本王年轻······”看到吴先生突地住口,“先生勿怪,学生失态了。”
幸好吴先生这时候正咀嚼着那两句话呢,也没听清楚说的什么,挥挥手道:“不碍的,果然是探花郎家的公子,怪不得子知赞不绝口呢。”
屏风后的黛玉听到那两句已是呆了,轻声接下去“情意绵绵,无心;温言软语,无情。”又听到“本王”二字,咬紧牙关忍着,好险没有当场失态。
自此之后,黛玉得空就盯着柳哥儿不放,看他执箸的姿势、看他夹菜的顺序、看他说话的手势、看他嘴角眉梢不自觉的小习惯、看他站立的姿势······越看越心凉,这明明就是个缩小版换了容貌的邹旭,为什么之前竟没看出来呢!
柳哥儿这些天觉得老是有人在盯着他,每次突然回头看到的都是那个奇怪的姐姐,忍不住皱眉,看着挺有灵性的一姑娘怎么越变越奇怪呢。更奇怪的是,几天之后伙食竟然越来越差,倒不是说苛刻了什么,只是桌子上不喜欢吃的东西越来越多。奇怪了,在林家这几年也没有表现的很挑食啊,怎么回事呢?还有屋子里的熏香,味道越来越浓,明明以前都是自己喜欢的清淡味道啊。还有穿的衣服的颜色、写字用的笔墨纸砚等等,事情不大,就是每天都不舒服,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这些都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嬷嬷在身边看着呢。
黛玉也是无奈,那时候恨意比天高比海深,如今玉净瓶里走一圈恨意早不知丢弃在哪个角落里。再说了当初对邹旭能下死手,现在对柳哥儿这个林家唯一子嗣能吗?想不出该怎么办的黛玉,也只能先使些小手段让他不舒服。
说是让柳哥儿不舒服,黛玉也没舒服到哪里去,本来就不是身子好的人,现在更是眼看着肉一点点往下掉,管家和嬷嬷想着法给她进补也不管用。柳哥儿知道后也是着急,不管怎样闹,黛玉在他心目中总还是亲近的,也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却把黛玉弄得越来越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