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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安排人去山东打听,殊不知杨家太太也正为儿子着急。杨时礼出去一趟把自己弄成个黑炭,回来的那天还正赶上诸位太太小姐在自家游玩,被看个正着,本来就不怎么受欢迎,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别看那些人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孝顺长辈啊、爱护幼弟啊、有君子之风啊,夸得跟朵花一样,其实哪一个不是背地里笑话他。一到杨太太说到次子的婚事,全都成了河蚌一样,嘴巴闭得死紧,要不就紧接着岔开话题,没一个接话的。
本来杨家有那样的家规在,也家大业大的,该是有很多心疼女儿的想把女儿嫁进来,可谁叫杨时礼性子古怪呢,不想出仕没什么,还老是去做那些别人看不上眼的事。就说行商吧,交代给下头管事的就行了,他非说什么不亲眼见不能体会深刻,跟着闯南走北两三年才消停,跟些商户人家称兄道弟。后来不管家里铺子买卖了,要出门游历,你游历就老老实实看看景写写诗作作画,再不行写本游记行了吧。他偏不,倒是风餐露宿的画了些河道走向出来,还老是去人家当地衙门提意见,每次回来都跟个小老头一样。这回更好,直接种田去了,种田也不是跟别人一样自己看着让别人动手然后养养花喝壶酒赞美一下朝阳感叹一下夕阳体验下田园风情,而是穿着短打卷起裤腿下田,甚至亲自去掏大粪,庄子上的管事差点没吓晕过去,急急火火就给家里送信,还真跟普通庄户汉子一样做派了。
就这样的儿郎,谁家舍得将吞金咽玉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嫡女嫁给他,别说别人,就是杨太太自己,要是有个女儿也舍不得。要真将女儿嫁给他,到底是跟不跟着他出去瞎胡闹?跟着吧,那苦头谁受得了?!不跟着,那就得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在守活寡!
偏还不能寻个庶女凑合,杨家的公子就没有娶庶女的先例,宁愿一辈子一个人,庶女再好也是小老婆生的,这是种态度。简直作孽!
于是,等到京里杨时礼的姑妈给杨太太递消息说有位林翰林看中了杨时礼,想将嫡女许配给他,并且那嫡女还样样都好的时候简直都要高兴疯了。问了杨老爷确定与林翰林家结亲没有妨碍之后,在屋里走了好几圈,接着就想准备东西上京,还是她身边的嬷嬷提醒说是不是人家见过二爷才看上的,不如叫他过来问问,杨太太这才稳下来打算先问问再说。
杨时礼听到杨太太叫他的时候还挺疑惑,因为自从回来杨太太就不愿见他,原话是这么说的“在这张黑脸变白之前你少往我跟前凑,看见你就头疼。”
听见杨太太问他在京里是不是认识了一位姓林的翰林,奇道:“没有啊,当时在京里本就没住多长时间,因着我说话不当没几日就回来了。期间只见过一位翰林,还是姓梅的,也因着我看他们家太过趋炎附势而没有深交,翰林本为清贵之职,如此小人也不知……”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说那一套文人风骨之类的了,听见就头疼。你说你什么都懂,怎么就不懂中庸之道,行事稍稍收敛些呢,你也说了曲中取直……”杨太太说到半截,不知想到什么,一摆手,“嗨,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啊,这些年我说的还少了么,也没见你听过。你再想想,有没有哪个姓林的翰林曾经见过你,或是他家的公子见过你?”
杨时礼讪讪地摸摸下巴,他也知道因为他的事让母亲操心了,可是这也没办法啊,谁让他就是这么个人呢。而且自己做的也没错嘛,没见家里祖父、父亲、叔伯都没说别的话么。
“姓林的……”杨时礼想了一下,道:“倒是有一个相熟的,就是不知他的父亲现在是不是翰林。母亲知道,我从扬州回来的时候是跟一位公子同乘一船,他就姓林,是上回在京里认识的。以前他父亲在扬州任巡盐御史,听他说已经调职入京,不知是不是成了翰林。”
杨太太问:“就是你晒成黑炭头回来的时候?”然后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咳,就是这回回家。”被自己母亲说成黑炭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又问道:“不知母亲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个?”
杨太太没好气道:“我是想看看到底是人家看上了你,还是看上了咱们杨家。你姑母捎信来说有位林翰林为自己的嫡长女看上你了,人家姑娘还样样都好,我这不是担心嘛。谢天谢地,总算你还有人要。”
如此一说杨时礼倒不好意思了,“倒是听说过林兄弟家里有位长姐。”
杨太太听说林家的公子见过杨时礼现在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底,看来人家是真看上时礼了,并不是对时礼一无所知单单看中了杨家的名声。挥手赶他,“正好,人家已经见过你了,也不怕你这个样子去了人家吓着,你收拾一下,过些日子跟我去京里一趟。你父亲也说了,林家是个好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想是不差,要真合适就聘回来。你也跟着去,到时候我看能不能跟林太太商量一下,让你和人家姑娘见见,咱家不兴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两个人总要对的上眼才好。真是欠了你们的,找个媳妇要看家世,要看人品,还得想着要两个人性子对得上,一个个不让我省心。”见杨时礼还傻笑,指着他恨恨道:“特别是你!”
说快也快,便是杨太太整日拘着杨时礼待在屋里,到京里的时候杨时礼的脸还是黑的。贾敏一见就笑了,连给两家牵线的杨时礼的姑妈杨夫人也有点啼笑皆非,杨太太瞬间满头黑线。贾敏道:“对不住,我是想起小儿前些日子的话了。我家小儿进京时与令郎一起坐船回来,在家里说了不少令郎的事迹,是个好孩子。”
杨太太苦笑道:“可别夸他了,就这孩子,真是快要把我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