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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扬虽然单纯,可他手底下的狗腿子们都是些鬼精的玩意儿,打探到沈惟良是个十分好糊弄的人,立刻就抓到了他的把柄。
苏清听展云飞说得一知半解的模样,心下也有些了然。
她生怕这展云飞是歪打正着之下,会打草惊蛇。
她正在追查福兴会的线索呢,若是福兴会藏在沈府的人被展云飞给吓跑了,那她在沈惟善身上花的心思,小翠在沈府受的委屈,不都白费了么!
苏清久久的凝视着展云飞,直到看得展云飞都有些神色不太自然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苏清问展云飞,“你是来看我的。”
展云飞没有反驳。
见展云飞不说话,表示默认的样子,苏清又继续说道:“只是因为你想见我,只是因为你一己之念,你就耽误了多少性命你知道么?那些因为黄河受灾的百姓们,正等着这些物资救命呢!也许只是晚了几天而已,可这几天里面,有多少人会因为缺少药物,而生病死亡?有多少人会因为缺少一口粥而饿死,有多少人会因为少了衣服穿而生病,这些你可有想到?你只顾及这你的想法,却不会替其他人想想。”
因为受到心上人的谴责,展云飞还想要替自己争取一番,“正是因为百姓们的安全,我才要更加慎重啊!也许这些物资里面,有对百姓不利的东西呢?那些神秘组织的人会不会在赈灾的粮食里面下毒?”
“即使下毒,他们也不会去毒害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他们也是人生爹娘养的,他们想要对付的人绝对不是这些正在遭受灾害的百姓!”苏清越说越觉的生气。
展云飞还是第一次看见苏清生气的模样,在他的心里,苏清一直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是突然间被心上人如此批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小姐,你别生气了!都是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么?我不过是想见你一面而已。久久没有你的消息,我心里总是在想,沈惟善他对你可好?府中的下人有没有欺负你?你……可有半点想过我?”
听到展云飞坦白,苏清的语气慢慢的缓和下来,“展公子,我很感激你喜欢我!那日在大护国寺保护弱小维护正义的展公子我心生敬仰,在天香书坊不顾强权拼命要为我赎身的展公子令我折服,可今日这样只为一己私利便置他人性命于不顾的展公子却让我十分痛心!恳请展公子日后多以天下苍生为念,莫要再重蹈今日之覆辙。苏清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且如今已快要嫁做他人之妇,还请展公子将我忘了吧。”
听了苏清的话,云飞扬当下便伤心到了极处。
他不是那种不顾天下苍生性命之人,不过是因为思念心切,又受了底下人的蛊惑,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没想到,他的这番做法在苏清眼里是如此不可取。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从来没被人说过这么重的话,即使是他那身为天下至尊的父亲,即使是对他十分严格的恩施鱼子谦。
两行清泪从展云飞的脸上滑下,他慢慢的道:“我再也不会为难沈府的人了。我会安排六扇门的人沿路为这些赈灾物资放行,确保他们如期到达赈灾地点。你不要讨厌我!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今日便去了。走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这辈子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人。无论你是否嫁给别人,无论你处于何种境地,只要你说一声需要我,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出现在你面前,为你挡住所有的危险。我想告诉你,如果你允许我留在你的身边,我便会如傅丞相对待傅夫人那般,把你当做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细心珍藏……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够保护你的能力,可是你要相信,我会尽快做到的!如果,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这番话,展云飞也不再敢看苏清脸上的表情,便对手下的人吩咐了一番,带着大家一起离开了。
听完展云飞那番话,苏清被震住了。
第一次,有人亲口告诉她,想要好好保护她。
虽然他看起来还不是那么稳重,可能连自己都没办法好好保护。
可这番话却如此贴心。
苏清直觉的自己有些愧对展云飞的那一番痴情,他一直是这么的善良,这么的眼光,他美好得像是阳光下的琉璃一般。清澈、透明、给人带来无限的温暖。
可是她却如暗夜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半步都不能走错!
其实,黄河的灾民与她何干?她也是受灾的人啊,当年她家遇难,谁又肯对她家出手相助呢?
她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为了让他早早的离开,不过是因为她的私心作祟,怕他毁了自己在沈府辛苦建立的根基。
展云飞这个人,就像是一道暖流,每次都在她觉得寒冷的时候突然就出现在她身旁,给予她温暖和勇气。
虽然,她明知自己不能跟展云飞在一起!
可是,她还是很享受展云飞对她的那份情谊!
到了晚间,善财忽然来拜访苏清。
善财一脸讨好的看着苏清,“自从京城回来后,这么久才来拜访苏清姑娘,真是过意不去……”
苏清端坐在大厅上坐,微笑着凝视善财,“我也是从入了沈府才知道,原来底下的人都叫你善财大爷,在这沈府来说,你可是半个主子。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善财大爷百忙之中来我这香雪阁,所为何事?”
善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憨憨的笑了笑,终于开口,“苏清故娘真是蕙质兰心,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有事相求。”
苏清噗嗤一笑,“真是奇了怪了,善财大爷你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居然会求到我的头上?”
“苏清姑娘就别打趣我了,那都是下人们乱嚼舌头,您还不知道么?我不过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我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求您的!您心地善良,就帮帮我吧!”
看善财那一脸着急的模样,苏清这才正色道:“好了好了,你快说吧!我也很是好奇,我这初来乍到的外人,有什么事情能帮你呢?”
刚才求人的时候,善财还一脸着急,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又扭捏了起来。
苏清继续催问,“到底有什么事情啊,这么为难的样子!”
善财的脸憋得通红的,闭着眼睛大声说道:“我想娶红玉,我想求您做主将红玉许配给我!”
“我当你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让你这么难开口,这有什么难的?我把红玉叫出来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自愿嫁给你,那你再去表小姐那儿问个安,此时不就解决了?”
善财有些丧气的说:“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我也就用不着来求您了,可问题是,表小姐那儿不同意啊!您刚来,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以前夫人在的时候,我就跟夫人求过亲,夫人答应了。结果去表小姐那儿求娶的时候,她却不同意。为了我和红玉的事情,还跟表小姐吵了一架。表小姐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这一辈子都别想要娶红玉。表小姐她不过是为了不让夫人满意,就拿我跟红玉的婚事来当筏子使。因为表小姐始终不肯点头,红玉她就再也不提嫁给我的事情了,今天还说要跟我断交来着!”
听了善财的话,苏清的脸上挂满为难的表情,“这事情的确是很棘手,可是表小姐不同意,你找我也没用啊!我看你还是先去求得表小姐的同意,再来我这里吧!到时候我给红玉多准备些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你。”
苏清的话还没说完,善财忽然就跪了下来。
“清姑娘,我细细想过了,这件事我就只能找你帮忙了!我先是求了夫人,可是夫人也没能让表小姐同意。老爷自己的事情就够忙了,我也不能让老爷再为了我的事情,去找表小姐。如果老爷说的轻了,表小姐还是不会同意。若是老爷说得重了,表小姐定会十分伤心,她伤心之下发了脾气,更加不会同意我跟红玉的婚事。红玉这丫头就是个倔脾气,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如果没有表小姐的允许,她是不会答应嫁给我的!”
苏清把善财扶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好好的说话,我也没说不帮你啊!你也知道,我跟表小姐的关系,并不友善。连夫人和老爷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怎么会认为我能做到呢?”
听见苏清没有拒绝他的意思,善财又没脸没皮的傻笑起来。
“您听我分析啊!表小姐对老爷心存爱慕,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她喜欢老爷,可是老爷不接受她,如果老爷去求他,以她的性格,她肯定要要挟一番的,老爷要顾及夫人的感受,肯定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夫人是表小姐的情敌,夫人说东,表小姐肯定要指西,所以我第一次求夫人也是求错了的,如果我当时第一次求的是表小姐,那我跟红玉肯定早就成亲了。至于苏清姑娘,您对她没有威胁,她也对您无所求,何况上次小翠受伤的事情,她还对您心生愧疚。所以,您其实才是最合适的人。我和红玉对表小姐而言,不过是两个奴才,我们是否成亲这件事,对表小姐并不重要。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帮我们说说几句好话,让表小姐松个口就行了。在天香书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您是个十分聪慧的人。十个善财我,脑袋加起来也比不过您一个脑袋聪明,求您千万要行行好,帮我这个忙!”
苏清并没有因为善财的话,就被捧得飘飘然,反问善财,“你既然这么擅长分析,那你不如先帮我分析分析。你说,你们老爷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要花了这千万两样子来替我赎身?为什么替我赎身后,让我这样不尴不尬的住在沈府,住在你们夫人住过的香雪阁?”
善财笑道:“这事您问我可算问对人了!您入府这么久,应该知道,您的模样长得跟我们夫人有八成的像!你是否还记得,我跟我们老爷第一次见您的时候,都差点把您当成了我们夫人。我想,老爷替您赎身,纯粹是出于爱屋及乌的恻隐之心。至于将您带回来,住在这香雪阁,只怕是想用计把夫人给逼回来?”
苏清吃惊道:“愿闻其详!”
“夫人离家出走,是因为跟羽霓小姐吵了一架!她和老爷是真心相爱的,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老爷把羽霓小姐送回齐家。可是,羽霓小姐跟他们齐家的亲戚也不对付,用死来要挟老爷,不肯回齐府。老爷也不能真逼着羽霓小姐去送死啊。老爷只能装做是有了新欢,然后逼着夫人现身。我们家夫人可是个有点小气的醋坛子,她若是知道老爷在天香书坊迎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回来,并且还安置在香雪阁,恐怕要气炸了!”
苏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道是她表错情,沈惟善只是想用她当饵,将他夫人给气回来,并不是因为福兴会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线索,现在又断了。
苏清只觉得,未来一片迷茫。
善财看苏清不说话了,又连忙重新捡起话头,“清姑娘,您可千万得帮我这个忙啊!”
苏清面带得色,“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可是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啊!”
善财看苏清像是要答应了,急忙表态,“只要您答应帮我这个忙,等我和红玉成亲后,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就算红玉嫁给了我,她也还是您的丫鬟,我不就是您的奴才了么?您往后但凡有事情要吩咐我,我善财就算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当然,您吩咐我的事情,必须是不违背道义的事情,不能伤害老爷和夫人的事情,不能……”
“行了行了,前面还说赴汤蹈火,后面紧跟着就加了这么多条件。我苏清命薄,善财大爷的赴汤蹈火,我只怕承受不住!这样吧……我在这府里只怕还要呆一段时间,这府中上下我也不熟悉。我和小翠亲如姐妹,上次的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只求一件事,那就是我跟小翠两个人,能在这个府里安生的呆到我们平安出府为止。在这沈府,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我的出身,导致这个府里,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想往我身上踩一脚。
我这个人,防备心最重了,凡是我身边的人,我都希望能排除所有危险。所以,您只要在我觉得某个人想要害我的时候,告诉他是什么来头,让我能躲过那些未知的危险,这就足够了!这个府里若是谁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谁要是对我们主仆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我只希望善财大爷能帮帮我,把那些刺头给揪出来,好好惩罚!”
善财心想,天香书坊那种地方真是太复杂了,把这看似清雅脱俗的苏清姑娘,小小年纪却硬是被逼的疑神疑鬼的!
他叹了口气,安慰着,“您放心吧!这府上没有这么多人想害你,上次的事情老爷已经对二爷发火了,今后这个府上的所有的人,包括主子和下人,都不会有人伤害您跟小翠姑娘了!”
苏清一脸非常固执的说:“不行,我任何人都信不过,包括你!要是你不肯答应我的要求,我也就犯不着为了你去得罪表小姐了!”
善财心里又一次默默的叹了口气,他刚才还觉得苏清深不可测,现在却觉得苏清十分可怜。这么个聪慧美丽的女子,居然如此神经兮兮……看来老天爷真是十分公平,这个世上还真是人无完人啊!
“看您说的,不就这点小事么?别的事情我不敢吹牛,就这府上的下人,他们是什么来头,他们做了什么举动,我都能给你道出个一二三来,即使我不知道,我也能帮您给问出来。要是他们真有谋害您的举动,是杀是卖,回禀过老爷后,都由您做主。您这下可满意了吧!”
苏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了!你回去吧。你的事情,我放在心里了,明儿一早我就去拜访表小姐,你就回去等着做新郎官好了!”
善财千恩万谢对苏清行了一礼,欢喜的说道:“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这可是救了我一条命啊!太谢谢您了…”
苏清一脸嫌弃的表情,“你赶紧走吧,你再不走我可就反悔了啊!”
善财嘿嘿一笑,连忙退出了香雪阁。
善财一走,苏清收敛了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双眸中泛着精光。
一旁的小翠笑着恭喜她,“真是菩萨保佑,我们这一路真是顺风顺水。按照姑娘原本的计划,是想让我将红玉收买,然后再通过红玉去收买善财。现在红玉被表小姐送给了姑娘,善财又亲自上门,表示愿意为姑娘赴汤蹈火。姑娘等于是在这沈府慢慢立足了!可惜的是,那沈老爷并未对您动心……不过以后的日子还长久,姑娘你应该要好好谋划谋划,趁着那沈夫人还未回来之前,将沈老爷的心好好抓住!”
苏清听了小翠的话,淡淡的笑了笑。
她没办法跟小翠解释太多,也就不反驳小翠的话了。
她现在想的是福兴会的事情,善财暂时被她给忽悠过去了,今后这沈府她算是多了一个助力。
现在她所要了解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沈惟善是否加入了福兴会,在对待福兴会的态度上,他能否和朝廷站在同一立场。
第二件事,这府里,到底哪一处藏着福兴会的势力。如果她是福兴会的人,会从哪个方向将手伸入到沈府,夺沈府的权?
第三件事,沈府最近总是流出去大批量的银子,据探子回报,这些银子最终是到了福兴会的手上。可是,沈府究竟是怎样将这些银子给运出去的呢?
她来沈府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她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苏清的心里面其实有些焦急。
她也知道,查福兴会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可这样脱离掌控的生活,让她非常不安。
苏清忽然觉得十分烦躁,轻轻的捶了一下桌子。
小翠吓了一跳,她连忙给苏清顺了顺背,安慰道:“看姑娘这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改,有什么事情着急上火了,就这样一副失控的模样。您不是常跟我说,有什么事情走不下去了,就不用一直往前面的死胡同里走,什么事情拐个弯都会柳暗花明。沈老爷暂时不喜欢咱们没关系!您长得这么好看,他难道会一辈子都不对你动心。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不*的猫!”
苏清被小翠逗得噗嗤一笑。
是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没想明白呢。
鱼先生为什么让她在天香书坊呆这么多年?就是让她学会怎样做一个青|楼女子,既然她的身份是天香书坊的头等姑娘,她的所有言行举止就应该符合一个青|楼女子的风范。
以后,像今日这般对善财循循善诱的手段,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幸亏善财想到了别的方面,否则,她今天可坏事了!
到了第二日,苏清准备了一些自己亲手做的绣件去拜访表小姐齐羽霓。
齐羽霓的院子与苏清住的香雪阁完全是两种风格,明月居三面环水,有一半的房舍是搭建在了水上。从羽霓小姐的卧室往外观去,刚好能看到满池夏荷。
荷花的清香飘入屋内,齐羽霓半搭不理的对苏清说:“我虽然说过不那么讨厌你,但是也没到喜欢你的地步。老实说,我还是不大想看见你!”
苏清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将齐羽霓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羽霓小姐不喜欢我的原因,可是在这个府里,我们两人的命运何其相似。老爷和夫人是夫妻,和二老爷是血亲,只有你我,对老爷而言都是外姓之人。我们在这府里,就如那水中浮萍一般,无半点根基,风往哪边吹,我们就只能往哪边飘。”